第42章 将计就计
晨光熹微,薄雾蒙蒙。
宋妍拖着一身疲惫,欲从宋府后门绕回寝阁休息。
刚行至拐角处,却冷不防撞见了宋清的丫鬟秋来正板着脸与一名陌生男子交谈着什么。
“这是三十两,事成之后会给你剩下的”,秋来低声道。
“姑娘放心!不就是去药铺门口喊个冤,闹一场,我们熟悉得很!”
对面的男人背对着宋妍,有些看不真切脸孔。听他语气,却是一副十分轻浮狂傲的姿态。俨然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倒更像是市井泼皮户。
只闻得“药铺”二字,宋妍眉心就禁不住微微一蹙,不免心生疑窦,格外谨慎了起来。
她一把拉住夏吟站定原地。
主仆二人就这样,弓身侧耳地贴在墙角偷听起来。
只闻秋来提醒道,“明日便是那死去冬顺的祭辰。你带着纸钱,等咏絮堂巳时一开门,就赶紧往天上一洒。到时,只要有人看见,你就把我教你的关于“杀人”的话哭诉上一遍,那宋妍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是百口难辩的。”
“自然,撒泼之事,我们做的多了,套路熟悉得很。到时场面只会比姑娘想的更加热闹”,男人笑答。
转而,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只是,姑娘如何能确定那对母子会跟着我们一块儿胡闹?他们果真不知冬顺的死因和药铺老板娘有关?”
秋来闻言,眼神陡然凌厉,森森答道,“虽不能完全确定,但正如我所言,冬顺之死无论如何都与宋妍脱不了干系。金氏丧子,又恰逢祭日,闻言见状总会心生悲痛。如此,你们不过也只是火上添了把油罢了。”
“姑娘好心计。到时一人传一句,轻轻松松就能毁了一个人。”
男人阴阴笑着,一边似要上手去摸秋来的下巴,却眼睁睁被秋来一记狠狠打下。
“拿开你的脏手!”,秋来沉声呵道,语气满是怒意。
继而,她又威胁道,“拿了钱就去办事,其他的心思,一点儿也别想动。”
男人也不生气,只仍嬉皮笑脸着将手中的三十两银票往怀中仔细揣了揣,道,“明日就等着看吧。事成后,另外二十两,姑娘可别赖账。”
“做成了事,我们定不会亏待你的。”
宋妍藏在墙后,这一段对话,听的她不觉一阵心凉,满身的疲惫困倦也一扫而空。
她兀自叹气道,“还好今日之事被自己无意撞见,若真等到明日,毫无准备之下,自己好不容易挣出来的产业,恐怕真的要被宋清主仆二人给全都搅没了。”
“呵!好毒辣的计谋。连日来,娘子如此帮忙成全三姑娘与沈郎君,可他们就是这般报答我们的?”
夏吟气的想冲上前去,拉起秋来就打她个一顿,却又生生被宋妍扯住了衣袖一把拉了回来。
“娘子?!”,夏吟回头,一脸不解。
只见宋妍阴沉着脸,眼睛死死盯着秋来方向,心中早已生出盘算,冷道,“不如这次我们索性顺着她们的心意,来一个将计就计,如何?”
翌日辰正,咏絮堂比往日早早开张了半个时辰,门外黄花白绸,一片哀戚模样。
宋妍与夏吟主仆皆一袭白衣,立于两旁掩面默泣。
二人的前方,则是金氏与冬来。与宋妍主仆一样,金氏母子二人也是素衣素帕。
只见他们跪坐于一火盆前,正凄凄惨惨地烧纸啼哭着。
男人带着两个泼皮随从赶来时,金氏已在咏絮堂门前哭了有一刻。旁边陆陆续续已经挤过来了好几个看客。
“大哥,这,这怎么回事啊?”,其中一人朝男人望去,登时有些傻眼。
男人不答,他摸了摸怀中准备好的纸钱,一时竟也不知是否要继续上前,脑中忽地一片凌乱。
“傻站着干嘛?纸钱带了吗?”,金氏红着眼,抬头看向男人喊道。
男人心口突然一惊。四下回顾了一圈后,方确定,金氏果真是同自己讲话,心中便更生狐疑,暗想,“莫非秋来姑娘不放心,把这对母子也提前串通好了?”
见男人不答,金氏又哭道,“傻愣着干嘛?忘记昨天说好的了?”
“是,是!”,男人随即附和着。一边疑惑,一边却麻木地掏出怀中纸钱,随意往天上撒了几把,全然没了来前准备好的汹汹气势。
“我儿冬顺命苦,小小年纪就落水没了性命”,金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趴到了地上。
眼见着人渐渐多了起来,金氏又起身擦了把泪,朝众人慨叹回忆道,“我儿冬顺落水,实为救人之命。宋将军一家感怀我儿义举,为我儿风光操办了身后事。”
见有人开始交耳细语,她又忙接着深情讲道,“宋娘子体恤我们母子孤苦无依,教我们母子行医,让我们从此有了营生之技。今日我儿祭辰,娘子又施大恩,特允我们母子于咏絮堂门前祭奠,得以让死去的冬顺在天有灵,看到我们母子如今现状,也好走的放心。”
金氏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撼天动地,再加上冬来一旁呜呜咽咽,在场无不动容感慨,更有心软者,悄悄拭泪。
然而,一旁的男人却与两个随从表现出了一副愈加茫茫然的样子。
正不知所措间,男人恰瞥见了秋来远远地站在对面朝自己这边看来。于是,赶忙向她使了个眼色。
秋来站得远,又害怕暴露,不敢靠近。
是以,她只能看见对面乌泱泱围着一圈人,又是哭,又是洒钱的,便自以为大告成,立马飘飘然,两眼一眯,朝着男人兴奋地做了个肯定手势。
男人得令,只当心中疑虑得到了验证,但又暗自免不了抱怨秋来临时改了策略却不告诉自己,害得自己刚才全然不在状态。
他立刻转头与随从耳语了几句。随后,他便一改刚才萎靡,立马调整情绪,拿出了平日里的看家本领,竟开始帮着金氏一顿痛哭承情起来。于是,现场更生沸腾。
男人并未见过宋妍,只当身后站着的两个是秋来另外花钱雇来哭丧的。
他略带鄙夷地朝身边人嘲讽道,“那两个女的到底脸皮薄,不如我们。这哭的也太小家子气,没得气势。我看秋来姑娘的钱花在她们身上,也算是白花一场,倒不如全给了我们。”
“就是,大哥。一会儿结束,等见到秋来姑娘,不如提她们一嘴,说不定还能多加些钱”,一旁随从应和道。
几个人就这般哭哭喊喊,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方觉口干舌燥,辛苦不已。
围观的人们看了一上午,也觉疲累不堪,没了兴趣,也就纷纷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金氏见人走后,一把上前拉住了男人,伸手就往人手中塞进了三十两银钱。
她朝男人笑道,“今日还要感谢几位帮忙。这是我们家娘子的一点心意,就当请各位爷喝酒了。”
男子当也是秋来嘱咐,又见手中银两竟比原先说好的还要多出十两,自是喜上眉梢,赶忙拉着身边人客气道,“客气什么!都是老本行了!下次要再有这样的活,我们保证演得更好!”
说罢,也不再多做纠缠,转身就招呼起身边随从,大摇大摆地往酒馆方向走去。
“金家娘子,辛苦你了!今日恩德,我该如何报答?”
待男人走远,宋妍才上前,拉起金氏的手,感激道。
“娘子莫要再说这些客气的话。能帮上娘子,是我们心甘情愿的!”,金氏回道。
转而,她又玩笑道,“若无今日这一遭,冬顺这个祭辰怕也还是冷冷清清。倒不如借他人之手,热闹个一把呢!”
宋妍不答,眼眶却灼热的很。她握住金氏的双手又紧了一紧。
另一边,秋来见人群散去,左等右等却再没等到男人来找自己。心中兀的莫名泛起一丝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