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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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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鸟鸣啁啾,言诺被吵醒。

    昨晚睡得不很踏实,毕竟魏弋总拥着她紧贴,有些燥热,导致衣襟蹭得歪斜、香肩半露;言诺只好撅臀蹬腿地咕蛹,才逃脱他铁臂的钳制——也就这会儿他才睡得沉,能侥幸暂且摆脱。

    言诺拢着系带外袍踩在地毯。

    这套还算含蓄。

    昨晚衣橱里琳琅满目的睡裙,各种深v、蕾丝、露背等元素堆叠,甚至还有国内新娘款拖尾的、专门拍照特供那种;选妃似的挂在那等着言诺宠幸,简直荒谬。

    倚窗。

    抱臂。

    俯瞰。

    窗帘没拉,暖阳斜铺入室。

    幽林逾静,镀了层朦胧而闪耀的光晕。

    清脆叽喳的鸟叫此起彼伏,有种悦耳的混乱与鼎沸。

    这般珠围翠绕、荣华富贵的城堡,却偏是养出魏弋所称的‘怪物’、养死谪仙般清越烂漫的小弋,也是怪哉。

    当真造孽!

    日光渐朗。

    鸟飞展翅。

    魏弋从酣畅淋漓的深眠中苏醒。

    赤脚弯腰拎起拖鞋,朝凭窗远眺的言诺走近。

    脚步声磨蹭地毯的响声窸窣,言诺回眸、猝不及防地与其对视。

    魏弋1条腿膝盖跪地、弯腰替她穿好鞋,而后起身揽她入怀,声色裹挟着沉夜淤缓的涩哑:“起这么早?”

    “嗯。”言诺站直,原先慵懒交叠的腿并齐:“应该是前两日在医院睡太饱。”

    “睡眠还能预支?”

    “透支。”

    “喔~”

    “笑啥?”

    魏弋胸腔颠荡:“姐姐好可爱。”

    言诺蹲低挣脱拥抱,与他迎面而视,隽挺的柳叶眉拧紧:“赶紧去把睡衣穿好。”

    坦胸漏背、宽肩窄腰的魏弋眼尾染笑:“行~”昨晚睡着感觉好热,睡眼惺忪地就把睡衣给脱掉,也幸亏睡裤尚在,否则晨起就是场耍流氓的闹剧;边穿、边庆幸没太离谱真好,“用过早餐想逛逛吗?”

    言诺刚走到盥洗室:“好呀。”

    洗漱时,魏弋也欺近,紧挨着她对镜傻乐。

    魏弋甚至很有闲情逸致,攥牢言诺腕骨、强迫给他涂抹剃须泡沫。

    难得的温馨1刻!

    共食早餐。

    闲逸话聊。

    却都转瞬即逝。

    登顶阁楼前,言诺扶栏俯视刚才攀爬而上的楼梯台阶,错落有致、雕栏玉砌,像座精致的立体拼图。

    魏弋掏出把黄铜钥匙,拧开锁。

    霉尘扑鼻。

    载着腐朽。

    言诺以手掩鼻,轻咳询问:“这是?”

    脚踏步净惹尘埃浮荡,魏弋被光斜割的脸庞瞧不清表情:“你的朝思暮想。”

    点到为止。

    心照不宣。

    魏弋拒当电灯泡,便离开。

    独留恍神的言诺翕张着嘴、唇瓣惨白胜雪地怔愣原处。

    这里…

    便是小弋的秘密基地?

    言诺踱步徘徊,没有床铺等摆设的痕迹,想必仅是小弋独觅的画室,而非卧室在蜗居——物质没被苛待,算是她收获的唯1慰藉。

    杂乱无章的画纸被扔得1塌糊涂。

    他们视若敝帚。

    但言诺珍重。

    双膝跪地挪动着,1张张捻起归置好。

    泛黄糙旧的纸张无声倾诉着,它们承载的都是小弋的寄念与情思。

    而最多的当属海芋花。

    全是繁盛貌。

    从未凋零。

    而那些环绕着蕊的花瓣基本呈螺状、角度稍侧的就像佛焰,仔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佛焰’原该流畅的线条、却蔫儿吧唧地有凹凸感。

    言诺双手捂嘴,以防哭声泄露。

    决堤的泪顺着脸颊滚落。

    沾湿了前襟。

    小弋说:

    -【姐姐,我好想你。】

    -【我吃不惯。】

    -【盘查很严格,但我谨遵妈妈教诲1字不露。】

    -【他们像披着人的皮囊的凶神恶煞,我讨厌这里的1切。】

    -【林兮微我认识,抱歉没坦白。我见过她,尤其工厂那次,牵扯到人口贩卖,有铁链跟管制刀具、狼牙棒等,原谅我最近才搞懂,并没真心隐瞒。】

    -【那些龌龊的勾当,我只有微薄的证据,就在我卧房密室的保险柜,密码是姐姐生日。】

    -【打雷还是很恐怖,我依旧惮黑惧暗,但好倒霉呀,却再也没有姐姐陪。】

    -【我好像收获了1份亲情。】

    -【我病了…】

    -【我才11岁,好不想死。】

    -【姐姐,我好像坚持不到等你来接我回家。】

    -【我不愿埋葬在这里,离太远;我怕思念漂洋过海会被风吹散,我想把骨灰撒进海里,这样就可以更快地见到妈妈跟姐姐呀。】

    心脏窒息般揪痛,言诺潸然泪落不停。

    这是很简单的拼音游戏。

    小弋妈妈的传承。

    具体操作便是将想说的话、用拼音囊括在花瓣的走势,可以说是为稚幼的他量身打造的猜谜;毕竟,很隐蔽,而且应该甚少有人能火眼金睛到能识破该伎俩。

    以前那些鸿雁传书的信笺,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寂寥几语,也只持续两载。

    谁知分别的第3年,他便殒命猝逝。

    抱憾长辞。

    命运多蹊跷!

    粗鄙又搞笑。

    他还未卜先知,最后邮寄那幅画就预感死亡。

    悲韫生哀,言诺气滞血涌:在福利院时有次温习功课,曾看到句‘慧极必伤、易早夭’,却没想过要1语成谶诅咒他啊!

    庭院。

    玻璃花房。

    两米多高的海芋花植株旺盛,叶柄粗壮、托举着肥硕的叶片。

    从繁绿的缝隙,魏弋远望城堡的许多塔楼和高耸尖顶,而在阳光照耀最好的那间阁楼,以前有相貌精雕细琢、静谧如昙的‘魏弋’,如今待着他心系的言诺。

    跨越时空的相见,对他们来说也算种恩赐吧!

    叶脉细腻。

    纹理漂亮。

    魏弋以指尖描摹它们的走势。

    从远处捎来的云却倏地遮空蔽日,馥烈的阳光变得式微力薄。

    突兀的明暗更替,让魏弋脑海里插播1瞬的雪花噪点;而那滋啦声冒昧惊扰,促使场景转换——墨尔本,矮墙外,落雪纷繁截断朝窗外延伸的视线,而车内、他戴着耳机校准频率。

    窃听器里,言诺的声音也平添几分金属的冷冽质感。

    她说:“我咨询过律师,国内对遗弃罪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就还挺凑巧的,你正好也没几年光景能活。”

    她说:“但奉劝你呢,谎话别总说,容易膈应,毕竟真如你所说‘爱我、对我感到歉疚’,起码抛弃我那天,会把伞留给我。”

    她说:“如今已过追诉期,我确实无法靠法律替我讨回公道,但既然你想赎罪、接受良心的谴责,我总不能拦着。”

    她说:“知微见著,你实在没信誉度,我也绝不原谅。”

    她说:“你是罪犯,各种意义的。”

    风涌。

    驱逐云块。

    阳光重新招摇。

    按键升起顶棚的遮挡帘,魏弋笑得讥诮。

    他的姐姐呀,还真是嘴犟又够决绝,难哄得紧呀。

    甜言蜜语无效,跪地起誓不管用,剜心剖肺吧又嫌戏演得太过,主打的就是1个只认潜滋暗长的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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