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吻痕
受惊失控的烈马尥蹶掀蹄，将魏弋颠在半空。
那是魏弋的第1堂马术课，他连如何使用脚蹬和缰绳来辅助平衡都生疏、腿像钟摆似的前后摇晃不停，又怎会安抚惊马？
惊慌失措中，他甚至试图抓住马鬃防摔…
多可笑！
就像他学得认真。
并发自肺腑地欣喜，以为获得准入资格。
但那群有着血缘羁绊、却正统的哥哥们，从没接纳他、准许他呀。
他们只是太无聊，所以拿稚嫩而渴望兄友弟恭的魏弋、当新鲜玩具与恶劣的消遣——所以，魏弋注定会被掀翻在地，而缰绳还紧缠在他手腕挣不开、只能被拖拽着游行，直到胳膊脱臼、勒痕青紫，那半张侧脸遭剐蹭、稀烂。
血迹污渍糊满手。
湿冷。
黏腻。
而那痛感太清晰，以致魏弋汗流浃背地从噩梦中惊醒时，脸颊处火辣辣。
却是枕头移位，导致颧骨、耳廓全硌在手机。
恍惚。
揉搓。
自嘲。
欷歔。
魏弋起床，借着流淌的月色掩护，躺在言诺身侧。
言诺鼻息微弱、似羽毛挠痒微不可查，魏弋也是附耳贴近去听，才断定她确实在浅而悠长地呼吸着。
魏弋贴枕塞入小臂，垫在双手叠摞胸前、平躺的言诺后颈，试图将她圈进臂膀内搂紧。
但言诺皱着眉推搡，并有转醒趋势。
魏弋只好作罢。
却没死心。
毕竟，他作乱的爱意仅接受暂时的偃旗息鼓。
尤其他刚经历噩梦的磋磨，破败痉挛的情绪亟需解药的疏解。
许久。
待又1波儿蛙鸣停躁。
摁亮屏幕显示凌晨四点零七分。
魏弋把蠢蠢欲动又付诸行动——没有聒噪的蛙声叨扰，他任何轻微的动作带起的布料摩擦声都清晰可闻——他遒劲的手指托起言诺后脑勺，而另外那只手揽过言诺侧腰，同时发力，试图让她侧躺、而与自己亲密无缝地贴紧。
但言诺闭阖的眸却突兀地睁圆！
虽未聚焦…
明显没醒。
只是条件反射的睁眼。
却也把做贼心虚的魏弋吓得后撤掉床、摔在沁凉地板。
脊椎撞得生疼，魏弋惊魂甫定，这比他将那色厉内荏的cousin（堂兄）之一砸断腿还要刺激太多。
魏弋爬起，赤脚推门而出，站在走廊凭栏远眺。
浓黑凝滞。
暗。
沉。
似经久未擦洗净的干涸血渍。
魏弋燃了烟夹在指缝，而手腕搁在能伸到的最远处的栏杆。
夜风刮起湖面浮荡的潮湿，扑在那点猩红。
很快就造出1截颓白的烟灰。
而烟灰不堪承重。
跌落于风。
那节对魏弋而言代价惨痛的马术课，最终以教练1时不查、险酿恶果被辞退而告终；但罪魁祸首的哥哥们，却连面壁思过的处罚都没得。
所以他们幸灾乐祸。
愈加肆无忌惮。
但没关系…
臭水沟里的老鼠虽然渴望光明，也希冀着有朝1日能爬出阴沟、成为西装革履的体面者，然而当它看透体面的伪装，不过是群衣冠禽兽的渣滓，便会从善如流地使出鼠辈的招数，讨回失衡的、堕落的公道。
魏弋便精心挑中了的老四、杀鸡儆猴。
熹微的烛火持久地烧着尼龙绳。
而尼龙绳最终自燃、断裂，也就导致那端铮紧的绳索瞬间蛇形脱缰，吊着的钢坯砸落、将老四尿湿的裤腿悉数覆压！
接着是电脑黑客技术顶尖的老五，指骨被1根根用重锤敲得稀碎。
老大交易时火拼，被对方献祭给了哈迪斯。
最难缠的便是老五、如今唯1的劲敌。
魏弋排行老六。
私生。
而老二，乃魏弋同父异母的亲姐姐，马术课她没施暴，却是冷眼旁观的看客——但作为结盟者，魏弋选择不计较她的冷漠。
至于最后被带回认祖归宗的小七，温室里不堪蹂躏的花朵，羸弱而易碎，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何况，他命短，也没捱几年光景便自行凋谢。
远处山巅的轮廓隐约可见。
湖边环绕的射灯渐熄。
手脚冰凉。
腿还僵麻。
魏弋原想回屋再次尝试、好搂着言诺睡个回笼觉。
刚转身却看见她推开微敞的门，裹着湖蓝带穗的钩织披肩，蹙着秀眉瞅那数十个的烟蒂。
魏弋心虚地解释：“怕你闻不得烟味，我都没敢抽，就是燃着。”
言诺收回视线，眸底还浸着潮雾：“嗯。”
“姐姐起这么早是？”
“看日出。”
“喔。”
言诺没再搭理他，踩着楼梯消失在拐角。
魏弋赶紧穿鞋披外套追随而去。
而等魏弋从薄雾中寻到那抹湖蓝丽影，言诺正踏着颠簸浮桥、在认真思索怎么才可以安全高效地爬到停靠的小船上去。
魏弋走近，用薄毯将她从脖到脚裹了个严实：“湿气重，等出太阳驱散了雾，我再陪你划船玩。”
说完掏膝揽背，将言诺公主抱回1楼露台甲板。
荷叶围拢着露台，掩映着花苞随风轻漾。
还有躺椅与遮阳伞。
言诺没反抗。
躺着看确实更舒坦。
而洗过澡后没换衣服、还是昨日那套的魏弋，也枕着手臂躺好。
晨曦微芒；
远山空濛。
倏尔，恍觉1声清脆透亮的鸟鸣。
于是，聆听竖起了耳朵。
抬眼欲寻；
环顾四合。
却了无飞鸟踪影。
而那由鸟鸣串起的合奏演唱却恰时响起，响起在猝不及防里。
红日被啼鸣声引出山巅，撩人的情音醉红了它腼腆的脸庞；当周围都从昨夜的梦境中苏醒，清幽的湖水便散去了覆面的素纱。
清风乍起，弄皱了远方碧波。
小舟轻泛；
自雾气中初露。
橹吻水的声音、似绸若缎。
粼粼水波荡开，追逐着浮云莲步寸移的倩影。
截至此刻，天光朗盛。
言诺如愿以偿。
而司戟，顶着糟乱如鸟窝的发，从温柔攻势还很强劲的被窝内爬起：还得去后厨盯着早饭事宜，必须拉满准岳父的好感值！
当他信心抖擞地下楼，却看见并排而趟的两人闲适得很：“昨晚零点还见你，这么早又起，不瞌睡麽？”
言诺调侃：“没你厉害，熬鹰似的。”
“嘁~”
“干嘛去？”
“后厨啊。”
“松弛点儿兄嘚，今晚还要继续呢，你得养精蓄锐。”
“撑得住。”司戟虽这般说、给自己加油鼓劲，却顺势坐进言诺侧旁的躺椅，“伯父昨晚对我很满意。”
言诺与他击掌庆祝、薄毯滑落：“恭喜，1鼓作气、再创佳绩。”
司戟嘚瑟：“那必须。”
言诺拢毯。
司戟不经意间却瞥见红痕：“你昨晚没关好窗啊？”
言诺茫然：“啥？”
司戟隔空指向她颈侧：“这儿被蚊子叮个包、很红，不痒麽？我昨晚快被咬死了。”
言诺抚触：没什么凹凸感，但摸着微刺地疼。
而始终1言不发的魏弋，此时却被晨湿的空气呛得咳嗽。
司戟才懒得管他。
还幸灾乐祸。
言诺倒是想回房取水，却被魏弋缠住手腕摩挲：“姐姐，无碍。”
但从他暗藏隐欲的揶揄中，言诺愣是读懂些锋芒毕露的热烈爱意，昨晚搁浅的记忆复苏，她的脸如同旭日初升般彤红——这哪是蚊虫叮咬的错，分明是魏弋情动时吸吮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