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 章 你……失败了
灵跃上房顶。
天很黑。
云层很厚。
没有月亮。
鼻翼轻动，仔细嗅闻了一下周围的空气。
房屋烧焦后呛人的烟熏味。
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还有繁复多变的，隐藏又跳跃于空中的特殊气味。
丝线般缠绕，混乱的堆叠。
灵安静地站在飞檐顶端，细细拆分。
陡然起了一阵风。
周身都凉了下来。
一条透明又混着黑色，还掺了些血红色的线被分离出来。
暴虐，血腥，悲哀……
灵平静地睁开眼。
一点白色从视线中划过，悠悠然落下。
下雪了。
凌青元说的不错。
这两日的确有雪。
大雪。
纷纷扬扬，很快就铺了一地。
视野突然变成了红色。
灵抬手敲了敲脑袋。
又恢复成黑白色。
脚尖轻点，轻盈地旋转飞跃，腾转挪移。
灵一面赏着雪，一面向某个方向移动。
不急不缓。
雪逐渐大了起来。
灵抬手戴上了兜帽。
毛绒绒的，很是暖和。
灵站在高处，低垂着眉眼，向下俯瞰。
大片蠕动的黑色。
雪地上满是拖拽的痕迹。
雪很大。
却盖不住一丝一毫的黑色。
黑色中包裹着两道身影，一白一红。
四周散落着血迹，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大团粘稠的黑色伸展着肢体，一面吞食着地上的尸体，一面蠕动着要包裹向两人。
凌青元。
以及，红纱。
红纱面上带着狰狞的恨意，手中紧拽着一条红色长绫。
长绫另一头，死死缠绕着凌青元的脖颈。
凌青元面色发青，神色却很是平静。一手扯着红绫，一手握着刀。
大团黑色已经蔓延上两人的腿腹，两人却如没看到一般，丝毫不在乎。
凌青元手中的长刀抵着地，分明情况危急却不见挥砍。
嘴角一掀，反倒是扯出一个笑来。
“你……失败了。”
红纱瞳孔颤动一下，绝美的面容霎时间变得狰狞恐怖。
手上力道加大，甚至露出几条青筋来。
凌青元的状况更加糟糕，却还是维持着动作。
灵仔细观察了一下。
中药了。
浑身无力。
刀是用来支撑身体的。
若非如此，早就躺倒在地上了。
凌青元的眼前出现了点点黑色，速度极快地吞噬着视野。
他快要昏过去了。
脚底的黑色似乎发现了他的状态，动作迅速地攀上他的身体，试图将其完全吞没。
红纱见此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不过那笑意出现在此时凶狠的脸上，着实不算好看。
下一刻。
红绫绷断成两截，即将完全吞没掉凌青元的黑团猛地炸裂，溅落在雪地里。
凌青元失去支撑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红纱看着突然出现，站在一旁的灵，面上满是惊恐，扔了红绫就要逃。可脚下的黑团却死死的包裹着他的双腿，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空气中的味道变了。
“你在害怕吗？”
灵对此发出疑问。
但红纱没有回答她，反而摆出了她看不懂的动作。
一层看不见的气机在红纱周围升腾。
蠕动的黑团竟被这般隔开，再也进展不了。
凌青元支着刀身站起，微微喘着气。
红纱脱离黑团的包裹，脱下身上的红色薄纱，就这么拿在手里。
灵看出来了，这是武器。
怪不得叫红纱。
红纱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手里紧握着薄纱，脸上又露出笑来。
“官人，我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
“说。”
能谈判自然是好的，红纱面上的笑意都真诚了不少。
“上次奴家本想请官人做客的，结果不小心办砸了，惹得官人如此生气……”
“上次？”
灵想了想。
有段时间了，好像是刚来丰城的时候。
大半夜跑来打扰我睡觉，一巴掌拍出去结果在城里砸了一连串大洞，导致后来被人当成是妖怪……
“没事。”
反正打也打了，已经扯平了。
“先前冲撞了您是奴家的不是……不知官人可否赏脸，到府上一叙啊？奴家也好赔罪不是？”
“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
“可想见官人的，不只是奴家啊~”
红纱手指绕着薄纱，挡住半张脸，盈盈一笑。
“官人若是同意，咱们今晚一起小酌一番，暖暖身子，还能一起赏赏雪。抽空发个消息出去，那人明日便能到了，很快的哦~”
灵没接话，反而看向身旁的凌青元。
“中药了？”
“嗯。”
“她下的？”
“嗯。”
“故意的？”
“……嗯。”
从外袍里伸出手来，灵手里握着刀柄，刀尖指向红纱。
看着不过一掌长的小刀，红纱轻笑出声。
“官人拿出这个，是何意啊？”
灵没出声，只是挥动手中的刀。
红纱心中警铃大作，巨大的威压倾泻而下，让他如陷泥潭，动作都迟钝下来。
拼死闪躲之下，手中的薄纱掉了一片，仿佛被刀划过。
再看地上。
成片的黑团被一分为二，形成明显的分界线，从红纱脚边直直掠过，露出底下的一层薄雪，和将将落下的一缕黑发。
黑团不断蠕动，那道分界线却迟迟没有愈合。
堪堪躲过的红纱努力平复着心情，脸上的笑意却分外僵硬。
灵偏了下头。
“怎么样？”
凌青元敛了神色，半晌，又露出一丝笑来。
和往常一样的，看起来和蔼又温润。
“已经很好了。”
“哦。”
灵重新看向红纱。
“你可以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红纱却一点也不敢耽误，生怕这人下一瞬又变了想法。
红色薄纱一挥，迅速离开了现场。
只不过背影略显狼狈。
“需要多久？”
灵没有看他，凌青元却也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身上的药。
“一炷香。”
“好。”
灵点了头，拎着手里的刀向成片的黑团走去。
凌青元则用刀支着身体，找了片干净的屋檐，盘腿坐下。
四周又安静下来。
下雪的日子里总是安静的。
成片的雪花堆叠在一起，一团一团，飘飘悠悠的落下。
灵收了黑团，缠在刀身上，看起来像是一大坨黑色的棉花糖。
如果它停止蠕动的话。
不过灵也不在意，就这么举着来到凌青元身旁坐下。
抬了头，开始赏雪。
不时伸手揪块黑团扔进嘴里。
还挺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