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镇魂司指挥使
施壬闷着一口气，敲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书房，装饰简单又透着典雅。
一张低矮的桌案上铺展着宣纸，宣纸一端压着一柄黑鞘长刀。桌案一角的香炉里点着熏香，白色的烟雾蜿蜒着上升，四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施壬闻着还很淡的香味，知道这熏香刚点燃不久，他也不急，随意地走到一旁，把自己扔进椅子里，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就啃了起来。
没过多久，从屏风后走出一人，一身制式黑衣，身后披着一件黑色披风，银冠束发，面容俊朗。
施壬猛地站起身，啃了一半的苹果咕噜噜滚到了椅子下。
“大……大人。”
镇魂司指挥使阡陌，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只要他想，无人可在他之上。
“不必拘谨。”，阡陌走到桌案之后坐下，找出一张信纸，举起毛笔开始写字。
施壬松了一口气，低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苹果放在小桌上，又懒懒的坐下抱着一个桃子啃了起来。
“大人，你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又要砍人了呢。”
阡陌笑了下，略过了这个问题，“感觉如何？”
“什么如何？”
“用一把普通匕首，杀死一只高阶厉鬼。”
施壬默默地把嘴里的桃子咽下，“大人你，到底是从哪找到的姑娘，这么……生猛，连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找她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
“我是在，可这……”，施壬叹口气，抛了抛手里的半只桃子。
“当时大人你突然就放下京城的事务不管，带着我们跑到源城灭了源氏，还莫名其妙的带出来一个女人，我本还以为灵姑娘是源氏的人，但见大人待她如此好，想来应该不是。”
施壬接住桃子啃了一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既不是源氏的人，也查不到她的身份过往，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就这样，大人也能找到她，还提前在她房外布置了隔音咒……”
施壬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身子。
“该不会，是您师父……”
阡陌笑而不语。
“那这么说，大人你之所以到源城，就是你师父他老人家告诉你，灵姑娘会出现在那，让你去找她的？”
施壬拿着桃子蹿到了桌案前，阡陌握着笔的手顿了下，又写了起来。
“大人，既如此我们为何不直接将姑娘带回来？她这么厉害，完全可以担任指挥同知！虽然，咱们镇魂司都是些大老爷们……”
阡陌没有打断他，施壬就背靠着桌案说个不停。
“说起来，青禾也算是半个镇魂司的。当年大人你把她带回来，着实是让兄弟们吃了一惊，还以为以后女人也可以当斩鬼人了呢。现在想想，感情是为姑娘她准备的，没想到那么久以前你师父就知道灵姑娘的事了……”
阡陌举起信纸吹了吹，墨迹渐干，纸上的字苍劲有力，锋芒内敛。
“京城近一月鬼物增多，往后夜巡人数翻倍，增派一队人马调查此事，三日之内，解决掉。”
施壬猛地站起身，拱手行礼，“是。”
阡陌将信纸折好，走到窗边唤来了一只信鸽。等他将信鸽放飞，一回头，施壬还站在原地。
“还有事？”
施壬犹豫了好一会，挠了挠头，“大人，萧靳……”
“做你的事便好，其他的不用管。”
“是。”
等施壬离开，阡陌重又回到桌案后坐下，拿起了桌上的刀，轻轻擦拭。
斩鬼人人均配刀，刀会因人而异，而刀鞘则是镇魂司统一的样式，其上连同刀身均携刻着暗纹。
普通兵器无法对鬼物造成伤害，这些暗纹能让斩鬼人的刀有击伤鬼物的能力，同时还夹带着镇压邪祟的功效。
与刀鞘不同，刀柄虽也是统一的黑色，但其中携刻的暗纹是活的，会随着使用者实力的变化而变化。
阡陌刀柄上的暗纹是红色的，在光照下微微发亮，施壬的是橙色，但颜色内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这两种颜色在镇魂司中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只凭手上的刀，其他斩鬼人也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来。
而施壬的蝴蝶刀，镇魂司中只此一把，哪怕辨不出颜色，光是看刀的样式也能认出他的身份
此时日头渐西，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已经入秋了，树上没了喧闹的蝉鸣，叶子也黄了大半。一阵秋风顺着窗口灌入室内，吹起了宣纸一角，露出一个“命”字。
阡陌擦拭刀的手停了下来，站起身合上了窗。
……
天还未黑，镇魂司的斩鬼人就已出动了大半。
制式黑衣，黑鞘长刀。
他们迅速果断，擒了不知多少人。
京城，天子脚下，多少达官贵人位居于此，却无人敢拦。百姓不知发生何事，只是待人抓走了谈论一番，便又开始了繁华而枯燥的生活。
京城不过混乱了两天，重又恢复原样，街上仍旧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施壬再次敲响了书房的门。
阡陌站在窗边，一手端着一个小碗，碗里装着些谷物，另一只手捏着一颗花生米，正不慌不忙地喂着鸟。
窗边立着一个青铜立架，外边涂了一层漆，看起来光秃秃的。一只人头大的鸟稳稳当当地站着，一身白羽柔顺鲜亮，头顶三根翎羽，口里衔着颗花生米。
见施壬进来，这鸟先是斜了他一眼，而后又毫不吝啬地翻了个白眼。
施壬没理它，对着阡陌拱手，“大人，已经查明了。”
施壬直起身子，见白鸟张大了嘴，直愣愣地看着阡陌把手里捏着的花生放回了碗里，莫名地开心，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
“详细说说吧。”
身为镇魂司指挥使，阡陌并不是每时每刻呆在京城。
全国各地虽设有分司，但总有些难缠的鬼物其他斩鬼人制服不了，也有些鬼物因为各种原因实力强劲，连施壬都对付不了，比如之前的红衣女鬼。
因此，虽身居要职，但阡陌免不了东奔西跑，甚至东西南北轮番上阵，有时一年也回不了一次京城。
但好在时值盛世，虽有鬼物，但大多是不强的怨鬼，厉鬼也只是最近才多了起来，至于恶鬼、凶鬼就更不用说了，反正自施壬当了这斩鬼人后，就没遇见过。
但鬼物实力不强，斩鬼人实力也不是多厉害，杀杀怨鬼或者不太强的厉鬼还行，再厉害点就不行了。
就比如说那红衣女鬼，整个就是一发疯的厉鬼，后来吞了些鬼物，实力算是厉鬼中的顶尖，再让它游荡个几年，指不定就成恶鬼了。
而阡陌四处游走，正是为了灭掉那些实力强劲的厉鬼。对此，阡陌倒不觉得有什么，对他来说四处走走，总比闷在京城要好。
而这次，阡陌已经离京三月了，离京时还是为了去源城找人。
“近一月，京城里的鬼修不太安省，大部分鬼物都是他们搞出来的，好像是……邧清伶要突破了。”
阡陌食指在碗沿敲了敲，没接话。施壬见他毫不意外，便继续往下说。
“有一队人马寻到了他，不过他在我赶到之前就逃了。大人，这邧清伶实在是烦人的很，总是搞些乱子让斩鬼人去收拾，偏偏我还抓不到他，总是让他溜掉……”
阡陌笑了，放下小碗安慰他。
“你二人实力相近，他有心想逃，你抓不住他倒也正常，不用自责。”
施壬听了他的话，倒是忍不住叹起气来，“可他如今要突破了，这以后啊，怕只有大人你能捉住他了，偏偏大人事务繁忙，又没捉他的那个心思……”
“怎么，嫌自己弱？”
施壬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撇了撇嘴，“可不就是弱嘛，连个鬼修都捉不住。”
阡陌不禁挑眉，“你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跟不惑之人比？”
施壬鼓着脸不说话了。
立在架子上的鸟儿叫了几声，阡陌刚想起似的，重新端起碗，捡了花生喂它。
施壬看了一会，闷闷地继续汇报。
“这两日抓到不少鬼修，除去当场身死的，剩余一百二十四人，全在典狱里关着。另外捉住十四只怨鬼，一只低阶厉鬼，全部就地打杀了，一只没留。”
阡陌用手指摸了摸鸟头。
“南方出了只中阶厉鬼，想去吗？”
“不想。”
中阶厉鬼施壬还是能拿下的，只是要费一番功夫，但他现在并不想抓鬼。
阡陌轻笑一声，道了句“好”，随手放下空碗，见施壬还窝在椅子里，也不生气。
“让素雪陪你走一趟吧。”
施壬猛地抬起头，一脸惊喜。
“抓邧清伶吗？！”
“你若能抓到，自是随意。”
“太好了！终于能把那个惹事精给宰了！”
施壬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到了立架前，伸手就要摸去，语气里难掩兴奋。
“虽然这鸟脾气不咋地，但逮人这块是真厉害，顺便还能搭把手……”
人头大的鸟儿灵活地躲过施壬伸过来的手，一脸矜贵地用短喙梳理它洁白的羽毛，还不忘用眼神鄙视一下施壬。
施壬握了握拳，转头，可怜兮兮地喊。
“大人~”。
阡陌不咸不淡地喊道：“素雪。”
白鸟梳理羽毛的动作僵住了，随既振翅飞到了施壬肩上，低鸣了两声。
施壬忍不住唇角上扬，一脸坏笑。
“若是捉不住也没关系，就当是顺便清理一下京城。”
“明白！”
应了阡陌的话，施壬欢欢喜喜地带着素雪离开了书房。
“襄州……”
阡陌站在窗边，看着秋风席卷落叶。
当初灵逃跑时，施壬寻了整个源城，查了当日出城的全部车辆人马都毫无所获。第二日有一支清晨出城的商队，斩鬼人也有探查，同样一无所获，只是……
“躲在粮车里，跟随商队出城，半路下车么……”
按照灵留给众人的印象，躲在粮车里这件事绝无可能，也怨不得她能成功出城了。
那支商队的目的地在襄州，而这次出现厉鬼的地点也在襄州。
虽然不知道灵会去哪，但她所走的路线确实是一路南下的。 说不定，也会去襄州。
阡陌捡起落在窗沿上的落叶。
刚入秋不久，叶子不过黄了大半，剩下那半也不似从前青绿了，是泛着黄的草绿色。
窗外的树枝上，叶子像是褪了色般，怕是不用多久就成了一树金黄，再来一阵秋风，就全落了地。
阡陌不禁笑了。
即使灵会去，就以她的速度，等她到了襄州，估计也已经入冬了。
到那时候，他在哪，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