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起雾了
太阳斜挂在天上，风餐露宿了十几日，灵牵着尤终于到了有烟火气的地方。
若非如此，尤都要以为灵不认识路，兜兜转转了这么些时日才走出林子了。可要说如此，走了这么远能一直在林子里，还总能找到河，实在是神异。
萧靳看着前方的石碑，沉默不语。
石碑有些年头了，上面方方正正地刻着三个大字——秋月镇。
灵牵着尤依旧不急不忙地走在前面，萧靳跟在她身后，也进了镇子。
刚踏进镇子，尤就一个哆嗦，直感觉周围气温骤降，明明刚到秋天，却仿佛自己一脚踏进了冬季。
二人步子不停，沿着主街往前走。
尤被缰绳牵引着，亦步亦趋地跟上。
四周极静，除了隐约的风声，只剩下马蹄与青石相撞发出的哒哒声。明明天还未黑，街上却没有一个人。
尤身子不自觉地发抖，周围太安静了，偏偏身边这两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鬼魂似的游荡在世间。
这一刻，除了风声，全世界只有自己的马蹄声在耳边回荡。像被石子激起的涟漪，不知所谓地撞向岸边，又一遍遍地被弹回湖心。
“吱呀——”
一扇木门被风吹动了些许，但只是一瞬，寂静重又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尤只觉得窒息，有什么东西，绳子一样，猛地收紧！
“嘶——”
尤大声嘶鸣，利刃般撕裂这名为死寂的牢笼！
“嘭！”
“呜嗷——”
尤趴在地上，前蹄抱着头。
灵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拳头。
“你在鬼叫什么？”
灵的语气里带着丝丝杀气，毕竟任谁好好地走着路，旁边一个二货突然大吼一声，心情都不会很愉快。
尤用蹄子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低鸣了一阵。
灵听完它的解释对此不想背锅，毕竟她只是见尤停住脚不走了，拉了下缰绳……
灵松开缰绳，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尤却低鸣个不停。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灵看向了一旁无所事事的萧靳。
……
施壬挎着蝴蝶刀倚靠在一棵树上，低着头发呆。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人，右手按着腰间的刀柄，飞快地跑到施壬身前，拱手行了一礼。
“施大人，镇上无一活口，其他的并无异常。”
施壬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那人继续说道，“经过调查，镇上的百姓一月前死于另一只鬼物作乱，那只鬼物已被金光寺镇压。眼下这只鬼物危险性并不高，用作试炼新加入的斩鬼人，刚好合适。即便发生意外，我们带来的十名老牌斩鬼人也足以应对，更何况还有施大人压阵，这次行动绝对万无一失。”
“知道了。”
施壬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唉，没成想，自己堂堂镇魂司二把手，斩鬼第二人，有一天会跑到这么一个小地方给新人压阵。
施壬抬起头，头顶的天已经黑了。
如若不是没看住那位姑娘，自己倒也不至于如此。
那天，姑娘莫名失踪，施壬带着青禾和之前隐藏暗中的几十个斩鬼人，在源城找了一整日，甚至城外二十里内都找了一遍，也没能找到她。
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和她的出现一样，让人无法理解。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不过才找了一日，大人就下令让他回去，说什么不必再寻。
至于为什么施壬会出现在这。
他总觉着，自己堂堂斩鬼人，看个人都看不住，没脸去见大人。
施壬叹了口气，不再去看漆黑的天空。
他的目光突然间有些凝重。
起雾了。
“施大人？”
来报信的这人姓常，是个百户，虽说相比普通百姓这官职已不小了，但他背景不咋地，实力也不上不下，当个百户就到头了。
这人等着施壬的命令，没有离开。
“行动开始了吗？”
“天黑了，估计已经开始了。”
毕竟是个小任务，顺便检验一下新人的实力，他们这些人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如何行动都在新人自己。
施壬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雾，不对劲。
施壬右手扶着刀，站直了身子。
“跟我走一趟。”
……
灵站在一扇窗前，透过破损的窗纸看向屋内。
天已经黑了，屋里暗淡无光，灵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萧靳牵着尤悠悠的走过来。
“这里没人。”
尤斜了他一眼，有眼的都能看出来屋里没人。
灵点了点头，“这个镇子里的人一个月前就死光了。”
尤僵了一瞬，原来萧靳说的这里，是指整个镇子。
萧靳疑惑地看向灵，“你怎么知道是一个月前？”
“猜的。”
丝丝雾气萦绕在两人之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萧靳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雾气更重了。”
“嗯。”
“需要在下帮你抓它吗？”
“不需要。”
“其实……在下很厉害的。”
“我也很厉害。”
“……真的不需要？”
“嗯。”
“好吧……”
萧靳收住话头，显然有些失落。
尤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
果然，我在灵心里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对于萧靳献殷勤似的话语，尤表示不屑一顾。
笑话，自己一匹弱小可怜的小白马，除了会烤肉，还能干啥？
雾气弥漫，几十步外的景物已经模糊，随着雾气加重，可视距离一点点缩小，连温度也降了几分。
灵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萧靳面带微笑，毫不犹豫地拉了拉缰绳，牵着尤跟在后头。
尤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踩着响亮的马蹄声随着他们踏入白雾。
雾气层层叠叠，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逐渐壮大的白雾里，只有“哒哒”的马蹄声透过雾气，幽幽传来。
没过多久，马蹄声也渐渐远去，最终消弭在雾气里。
死寂重又包围开来。
……
施壬带着常百户进了镇子，镇里的雾比外面要更浓一些，常百户功夫不及施壬，落了十几步，在施壬眼里就只剩个轮廓了。
要不是怕把人弄丢，施壬还能更快，只是眼下的情况有些古怪，不适合单打独斗。
进了镇子，施壬就住了脚。常百户停在他身边，看了眼周围浓烈的雾气。
“施大人，我们现在在东街，我们的人都在北街，要去找他们吗？”
“这雾不简单，按理说我们要找的鬼物并不危险，应该没这么大本事才对。”
施壬看着前方的白雾，右手搭上了刀柄。
“越靠近镇子这雾越浓，我们先去镇子中心看看，其他人先不用管。”
言罢，施壬一头扎进浓雾，向着镇子中心而去，常百户则努力跟上，不远不近地坠在施壬身后十几步远。
再近，他就跟不上了。
与常百户所言一致，镇子里没有人。
天已黑透，雾气弥漫，视野极差，但施壬还没傻到点亮火把照明的地步。
此时敌我双方皆在暗处，明亮的火光无疑会暴露位置，令己方陷入危险的境地。
四周极静，施壬“唰”地一声拔出了蝴蝶刀，常百户紧跟着也拔出了一柄宽刃长刀。
两人很快便赶到了中心位置，模糊的线条勾勒出一片阴影。
那是一座酒楼。
有什么东西在夜风里摇摆不定，透着淡淡的红色。离的近了，才发现是几段红绸。
施壬抬头看了眼酒楼。
一盏破烂的灯笼随风摇曳，纸糊的红色灯面上写着双喜，另一盏灯笼早已不知去向。红绸凌乱地挂在房檐大门之上，门上的牌匾砸落在地，牌匾之下露出半朵绸缎扎就的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