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痛不欲生
“……下葬了?”何禄安分明听清了,却像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木然地喃喃了一遍。
何允闻垂眸,低声道:
“嗯,这是裴蕴生前的意思,他说,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走,不想惊动任何人。”
“他走的那天下午,尸体就被裴家人领走了,没有举行葬礼,直接被送去火化,入了墓地。”
何禄安用了很久才把这些话消化掉,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把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沙哑无比。
“允闻,你看着我的眼睛,把话再说一遍。”
像是快接近崩溃边缘了。
何允闻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吸了口气,对上他的双眼,道。
“哥,你清醒一点,裴蕴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我再说一百遍,也还是这个结果。”
“他死了。”
话落,一滴泪从男子漂亮的蓝眸中滑落,犹如被抽去魂魄的木偶般,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了,高大的身形怔怔地往后退。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哥……”何允闻担忧地拧起眉,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却被何禄安一把甩开,他疯了一般,朝他嘶吼了一句,猛然转身向走廊那头的电梯跑去。
“我不相信!!!”
哥!”
何允闻下意识追上去,不想何禄安虽大病初愈,动作却极快,等他追过去的时候,电梯门恰好合上了。
住院部门口,一位身形挺拔,穿着条纹病服的男子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偏向西方人的俊美面容上布满了泪水,迎面吹来的风刺得他眼睛生疼。
何禄安想去裴蕴的家寻求真相,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弟弟说的那样,他走了……又或者他其实还活着,只是把自己藏起来了,不愿意见他。
然而,当他莽撞地跑出来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猛然惊觉,和裴蕴在一起两年多了,到现在,他竟然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不喜欢什么……除了知道裴蕴喜欢自己这个人之外,他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挥霍他的感情……
这个认知令何禄安痛不欲生,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泪眼模糊的双眼好一会儿才找到助理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你去查一下裴蕴家的地址在哪里,十分钟内绐我回复。”他低哑地开口。
说完就挂了电话,缓缓走到旁边的墙角蹲下,双臂环抱住自己,将脸埋深深进了膝盖里。
仿佛只有这个动作,才能稍微减轻一点他的痛楚。
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就能假装裴蕴还活着。
其实何禄安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世界上最顶尖的心外科专家都说裴蕴必死无疑了,可他却不相信,他总觉得,裴蕴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这么爱他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么死掉呢……
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爱他了……
助理的效率很快,不过五分钟过去,电话就拨了回来。
何禄安得到回复后,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上了车。
裴蕴家在普罗旺斯山庄,那里是京城比较有名的一片高档别墅区,据说老裴家之前不是住在那里的,裴蕴大二那年家里发生了火灾,家人全部死后,为了躲避流言蜚语,才卖了房子,买下了那里。
离医院很近,半个小时就到了,然而这种高档住宅,外来访客没有主人的允许,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穿着一身病号服就跑出来的何禄安,直接被保安当成了神经病。
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他和裴蕴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可事实上,他以前的确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从来都是裴蕴在他的生活里徘徊,他不曾有过半点想要融入他生活的想法,以至于现在被拦在门外,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是报应。
后来,又费了一波周折,联系到了裴蕴身边那个叫忠诚的保镖,何禄安才被放进去。
他又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忠诚不仅仅是裴蕴的保镖,还是他的管家,家里的仆人都听他的话。
原本在院子里修剪草坪的女仆被命令暂时回到屋里。
忠诚依然是一身黑西装,挺拔健硕,和上次见面没什么变化,只是态度变得更加冷漠了,眼神发寒,甚至没有请何禄安进门坐一坐,看到他就问。
“你来干什么?”
春天已经过半,不像凛冬时那么冷了,京城的气温却还是有些低,何禄安喉咙梗得发疼,手脚早就被风吹得冰冷彻骨,身体僵硬麻木。
“……我来找你们家少爷,他还活着…对吗?”带着点希冀的泛红双眼望着眼前的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个可笑的可怜虫。
保镖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薄唇轻启,“何医生没告诉你吗?”
何禄安摇了摇头,阵阵酸意冲上脑门,又被他强行压下,呼吸颤抖着,嘶哑道。
“他说已经下葬了……我不相信。”
“你凭什么不相信?你凭什么觉得少爷被你害成了那样还能活?”保镖蓦然拔高音量,双眼渐渐充血,激动的模样像是要出手狠狠揍他一拳。
说完,他又马上泄了气,低下头狠狠抹了一把脸,颤声道。
“他死了……”
“我亲手把他的骨灰盒放进了地下。他在清陵园,你去看看他吧。”
“少爷他见到你……一定会开心的。”
—个一米九的男人,说话间,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滴到了地上。
由不得何禄安不相信了。
裴蕴死了……
他死了。
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让他见。
何禄安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清凌园的,只记得下车的时候,天突然就暗了下来,下起了雨。
—滴一滴疯狂地砸在身上,渐渐剥夺他的体温。
可实际上他并不怎么能感觉到,机械地低头在一块块墓碑上寻找裴蕴的名字。
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想要痛哭,却发不出声音,连张唇的力气也做不到。
清凌园葬了上千人,何禄安找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雨停了,还没有找到。
他心里突然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或许那些人都是骗他的,其实裴蕴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脚步没停,视线任何习惯地搜索着,下一秒,突然在千篇一律的黑色墓碑上触及到一张熟悉的面容一一
何禄安猛然怔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在那刻一点一点冻结,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裴蕴在笑,就是平时对着何禄安时候的,那种温和的笑,乌黑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光,皮肤很白,整个人
显得很平静。
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被装在了狭小的照片里,不会再禄安禄安的,亲昵地唤他的名字了。
他已经死了。
何禄安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张大嘴巴想要哭喊,却像个哑巴一样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一滴一滴迅速地落下来。
如果是以前,裴蕴一定会笑着安慰,叫他不要哭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做不到了,照片上的人就只是笑着。
那抹笑容,看得何禄安心都碎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挪动身体,在墓前跪了下去,修长的手指缓缓触上男人白皙的脸颊,温柔地低喃道。
“我来看你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吗?……”
“今天又下雨了……之前一到雨天,你就嚷嚷着说冷……现在在这荒郊野外的,是不是更加冷了……?”
“你看你……总是不知道要照顾自己……还一声不吭得就走了,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喃喃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淋湿的病服脱下来,展开盖到了墓顶。
仿佛这样裴蕴就不会冷了。
他好像忘记了男人已经变成了一盒被埋在地下的骨灰,早就不会疼,也不会冷了。
他也不在意男人已经没办法回他话了,就这么跪在那里,耐心地跟他一句一句说下去,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也不伸手去擦。
“我知道你在跟我闹脾气……”
“你嘴上说不怪我……其实你心里还是怨我的,对不对……?”
“我知道我对你不好……总是让你伤心,所以你要惩罚我……”
“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绐我机会……?”
“你不是答应我的吗?你说你会活下去的……”
“你撒谎……裴蕴,你撒谎……”
哽咽的控诉声在空旷的墓园间响起,悲痛而绝望。
“你招惹了我,现在我离不开你了,你又走了……”
“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还有我们的女儿,她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丟下她走了……”
“你回来好不好……?”
“我知道……我还欠你一句我爱你……”
“裴蕴……我爱你,我爱上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何禄安的双目空洞地盯着照片上的男人,指尖在他眉宇间轻轻描眉着,等着他的答案。
而一块冰冷的墓碑又怎么会说话呢。
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答,就放弃了,温柔地触过他的脸颊,笑道。
“没关系,你不愿意的话,我在这里陪你也好……”
“我陪着你……你一个人就不会孤单害怕了……”
作者有话说
不重生,不重生,不重生,不重生,重要的事情说四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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