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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灵堂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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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九龙镇张家门庭悬挂白纸,张颜身披孝衣,头戴孝帽,他手中纸钱烧个不停,面容悲戚的跪坐灵堂之中。

    至于张凤临之妻何氏,则是身着缟素,将身子贴在灵堂的红色棺木上,两行清泪自眼中缓缓流出。

    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张颜起身,看了眼红色棺木后,忽的扯出一幅宣纸,而后他掏出丹青画笔,开始于灵堂之中挥毫泼墨。

    其越写面上越悲,书到动情处,竟是情再难忍,失声痛哭起来。

    “维兴武十六年,岁次庚午,甲申月,丁卯日。张家一百七十二世孙张颜,跪于灵堂,谨备纸钱高香,恭祭我铁骨之父,和血泪以就此祭文。”

    泱泱中州,龙盘虎藏。先人取火,举目北望。

    劳种播谷,文明远扬。理政图治,德抚八荒。

    人文焕彩,诗礼典章。风华绝代,万古流芳。

    怎奈平和,国运非昌。孙氏贼子,携兵伐殇。

    贼子暴虐,屠我城邦。屋梁尽毁,火戳穹苍

    樱飞血雨,菊射寒芒。生杀屠戮,血溅残阳。

    哀我中州,堕泪断肠。旷古奇冤,举国同殇。

    山河陷落,眼看倾将。唯我张家,敢扫天狼。

    王城浴血,日落扶桑。七十忠烈,埋骨他乡。

    今贼再临,先父自戕。铮铮铁骨,胜天万丈。

    父死子在,丹心堂堂。天日昭昭,必有可彰。

    灵堂之上,涕泪行行。不日入世,今债明偿。

    重重拉完最后一横,张颜收气提笔。他双手将祭文举过头顶,长喊道:“父亲!一路走好!”火盆中的纸钱闻言燃的更旺,火星溅射,嘶嘶作响。

    饶是清冷如尺树,也是被这悲怆气氛感染。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门栏的身子微微颤了颤,看着灵堂中的母子二人,想上前安慰些什么,但言语在此刻,又能有多大的分量呢?

    稍顿片刻,因不忍再看堂中人,尺树索性转身行至院中。缓缓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她神色犹豫又复杂。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事事休。张凤临水墨丹青里驻停的那一笔,会不会将张颜逼上了今后再也不能做自己的路。但转念她又想,说不定那张颜入世可身在天地后,心在天地前。

    依旧望天,尺树喃喃道:“人终其一生,又有多少次能自己做选择呢?”

    帮着张颜母子操办完张凤临的丧事,待他入土为安后的第一夜,尺树便让张颜带她来到了藏丹青画笔修行之法的书房红砖前。

    趁着尺树研究那红砖机关的间隙,张颜出声问道:“多年前我父亲自戕未果,那相救之人,想必也是姑娘吧?”

    尺树闻言并未回身作声,只是轻点了下头。

    张颜神色有些犹豫,他沉思片刻后,继续朝着尺树发问:“若姑娘可预知后事,那我父亲身死一事,是否你也早已料到?”

    此时尺树也摸清了那红砖的机关原理,轻叩三下砖面,红砖应声而动,向外弹出几寸。尺树拿掉凸出的红砖,把手伸入洞中,摸索片刻后掏出了那卷丹青画笔的修行秘术。

    “你是个聪明人。”并未解开系在卷身的红绳,尺树直接将那修行秘书递给张颜,看着他说道,“应该知道这是你父亲的宿命。”

    “我不信命!”哪知张颜听到宿命二字竟是有些情难自已,愤愤拂袖。

    尺树将伸出的那双持卷玉手收回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张颜。

    “我自小由母亲带大,随她四处颠沛流离。邻童皆欺我无父可依,那村中教书匠断言我此生也难成大事,但我从来没认过,这不是我的命!”

    张颜盯着尺树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

    “后来寻到了父亲,认祖归宗之后,我便于字画上展露天赋。虽心中对父亲仍有怨意,但三口之家,我接过丹青画笔便能养得!父亲说凭我之能,假以时日,必会比肩张家先祖,重振画圣之名。但我也未认过,因为我的命,在我自己手里,我自己说了才算!”

    尺树点点头,迎上张颜的眸子轻声反问道:“所以以这种方式死去,为何不是你父亲自己的选择?”

    “我父亲自己的选择?”张颜闻言低头思忖。

    “你要知道。”尺树背身踱步,“景阳大厦,非一木在支。取不到你父亲这棵撑柱,天下亦有他人可为。论字画,他许不如你日后,但若论肝胆赤心,远见着实,你不如他。”

    若是放在此前,听到有人说自己不如张凤临,张颜定会心中暗暗赌气,誓要争个高低。但此时此刻,若要让他如张凤临般坚守心中道义,以死明志,他怕是做不到。

    “你灵堂祭文所写,得说到做到。”尺树看张颜心神动摇,趁势而激,“不日入世,今债明偿!这样你父亲的死才有价值,才死得其所!”

    尺树一步上前,将手中丹青画笔修行秘术塞进张颜手中。

    张颜怔怔打开那卷秘书,观上所记之法与所画之式,有些一头雾水。

    修行重在筑基,想参透丹青画笔玄妙,如张凤临般之能,一介寻常人的张颜更做不到。

    许是看破了张颜心中所想,尺树缓缓开口:“无妨,修行此术一事上,我自会助你。”

    此时远在漠川城外二百里的天堑沟壑密林中,傅丞翊一行六人再加上那天下道院的范黎,已是驻扎五六日之久。先前傅丞翊遇到的文海和尚向傅丞翊讲述了法相一事后,便独自一人隐入了密林中。

    如此境界的修行者此时忽然出现,但傅丞翊却并不担心,因为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觉。那文海和尚给他的感觉便是,他此行并非为那柄拾柒剑而来。

    “有人下沟了!”

    看到前去打探的叶怜,迎着漆黑如墨的夜色火急火燎赶来,傅丞翊忽然自火堆旁站起。

    “我随你一同前去!”

    看到傅丞翊眼中露出灼灼火热,万群也赶忙起身。

    “让叶怜一人在此看护,是不是太”

    看出了傅丞翊的担心,那远离火堆,独自一人盘腿坐于树下闭眼休憩的范黎缓缓开口:“有我在,不必担心,二位可放心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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