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年大饥荒，山海关外何处是家乡

    陆一凡和陆庆富经此一难，家徒四壁，仓无余粮，食不果腹，陷入了赤贫的境地，宁静而贫困的村庄从此多了两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李水仙和高彩霞。天蒙蒙亮，两个疯婆子站在自己的平房顶上痛斥着人情的冷暖和社会的不公。村民们虽然有很大意见，但又有和疯婆子一般见识呢？政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20年后，两个疯婆子走完自己痛苦而悲哀的一生。陆一凡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在几亩薄田里刨食，艰难地抚养孩子慢慢的成长。时光如天女织锦，来回几重梭，人间悠悠几年。

    1959年-1961年，三年特大持续干旱席卷中华大地，庄稼严重歉收，啼饥号寒，部分地方的草根都被吃光，人烟断绝。持续的干旱把大地撕裂成碎片，殷红干裂的泥土好像在砖窑里煅烧过一样，坚硬而又荒芜。田地里寸草不生，飞鸟不过，就连远方的树干白花花的一片，饥饿的人民早已把树皮扒光充饥，三三两两的饥民相互搀扶着在残阳下迈着那沉重而又艰难的脚步，在田地搜索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饥饿的人民没有明天，因为明天可能就是阴阳相隔，生离死别，他们不得不亲人相跪，抱头而泣，提前和亲人告别，谁也不知道死亡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怕来不及和亲人告别，在世上留下太多太多的遗憾。

    被抄家的陆一凡家过的更是凄惨，在大饥荒来临后的第二个月，陆一凡的长子陆守义就被活活地饿死，陆一凡，李水仙含泪用破席把陆守义卷起来，草草地埋到乱葬岗上，以至于几十年后再也无人提起陆守义，就像他从未来过人间，也许不愿意提起那段痛苦而又锥心的伤痛。不论什么时候，爱自己的子女都是为人父母的天性，陆一凡和李水仙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陆守忠，陆守峰再饿死，大女儿二女儿家给了一点红薯干，李水仙给两个儿子装到包裹里，打发两个儿子踏上闯关东的道路。齐鲁大地，千里烟尘，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饥民们绵延几公里，他们三步一回望，眷恋着故土。人生就像磁铁，一端是亲情相连，故土情重，梦里梦外都是家乡，一端是生活，是背井离乡，是骨肉分离，是哀断心肠。

    很多人都是带上一些盐一口锅就出发了，在路上看到树叶、野草就摘下来，用水煮熟撒上盐吃掉。如果没有这些就刮下树皮，碾碎加上水撒上盐，做成类似饼干的树皮干。能吃上树皮树叶还算是运气好的，累计有3000万人闯关东，路上那有那么多的树皮让大家吃，很多人因为饥饿纷纷倒闭在他乡的土地上，带着遗憾化作无法回家的一缕魂。但更多的人想到了东北的那句俗语，“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坚定信念，克服种种艰难险阻，跨过山海关，死也要死在东北的黑土地上。绵延几公里的难民，家庭条件好的，推着独轮车，车上承载在老人或者孩子，条件不好的携家带口，用一双脚丈量着祖国的山山水水，尝尽人间艰辛，身体羸弱者，年老多病者很多倒在傍海道的路上。这是一条漫长而又饱含血泪的逃荒之路，饥饿，病痛如同头顶上张开巨大的魔手，随时把人的灵魂抓走，埋骨他乡，但更多人凭着强大的信念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艰难地行走在闯关东的路上。陆守正和陆守峰一路乞讨，一路千里跋涉，约一个月有余，走到山海关，巍巍雄关镇守着东北边陲，轻云环绕，鹤舞庆祥，沧桑而又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仿佛金戈铁马的战争刚刚偃旗息鼓，将士们的鲜血尚未冷，历史的残酷总是让普通的百姓承受苦难，让他们流离失所，天人永隔，野心家千方百计的阻碍历史的发展，以便攫取最大的利益，普通人奋起反抗，成功了又蜕变成更残忍的野心家，这是历史，也是现实，翻开历史概莫如是，突然凄惨的哭声把陆守忠拉回了现实，陆守忠拉着陆守峰慢慢地向哭声处靠拢，只见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跪在地上紧紧地抓住一个二十多岁男人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阴雨裹愁。陆守忠细听之后才知道，女孩是男孩的哥哥，哥哥带着妹妹闯关东，因为饥饿和辛苦，男人想要抛弃妹妹这个累赘独自闯关东。在极端苦难，面临生死的时候，我们不能苛求人性，人性是自私的，尤其在面临极端处境，生死交给上天的情况下，人性的恶会发挥的淋淋尽致。陆守正百般劝说女孩的哥哥，但铁石心肠的哥哥决定了，几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无情地甩开女孩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山海关走去，夕阳下，男孩蹒跚的身影拉的很长，直到消失在天地间的苍茫，女孩哭的长跪不起，哥哥离去的身影在她心目中结成了网，是思念，是怨恨还是奢侈的希望？陆守忠心酸地安慰着女孩，女孩哭诉着说她叫李秀珍，抛弃她的哥哥叫李龙轩，他们都来自鲁西南大野澤，陆守正软扶起女孩答应和女孩三人结伴而行，共同面对前路的坎坷风雨。正所谓：

    赋性生来本忠厚，披星戴月别麟州。

    香烟临风迎残夜，苦酒入喉添新忧。

    布履踏尽坎坷路，青衫裹满万古愁。

    如今不受嗟来食，人前何谈频低头。

    三人过了山海关一路前行到达沈阳，继续一路向北，最后来到黑龙江哈尔滨讷河在一个东方红村定居下来，三人借助邻居的帮助建起来三间土房子，用木棍做了一排排栅栏，把院子圈了起来。从此结束了漂泊居无定所的日子。东北物华天宝，地竞天择，千里沃土，他们敞开那宽广的怀抱迎接着五湖四海的人民。他们开疆辟土，鏖战天艰，在黑土白水之间谱写了一幅幅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