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住院
上京,东城门。
早餐摊子的老板依旧热情地招待着客人,捞出两根油条包装好,看着三蒸屉的糖三角,他突然鼻头一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
嗯?目光迅速扫视全场,没有任何异常。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
奇怪了。
就在他为自己异常的十情八苦感到疑惑时,旁边又来了一个客人。他也顾不上眼泪,连忙招呼起来
“老板,来八只糖三角。”
“嘿,我说老板,这是让烟熏着了?咋还哭上了?”
掀开蒸屉,老板用竹夹子夹好八只糖三角,包好后递了过去。
“害呦,客官说笑了哪能让烟熏着。我这啊,可能是想我闺女了。”
老板脸上的笑瞬间变得苦涩。
那客人也是个心善的,见老板情绪低落,连忙挪开身子,一边帮他忙活一边搭几句话。
“瞧您这模样,令爱肯定养的极好。”
一说这个,老板傲然挺起胸膛
“别的不敢说,就我这摊子,我一个人把她从这么大拉扯到这么高!虽然小时候逃难她在脸上落了疤,但是她可比我长得好看多了。”
早餐老板一说起他的闺女,那话可是滔滔不绝,语气中带着骄傲。
啃着糖三角的客人,就听着老板讲,时不时插一句“哦?”“嘶——!”“然后呢。”
说着说着,老板索性也不卖货了,直接收摊,坐下来专心和这位客人讲。
“客人我跟你你说,我闺女力气可大!我摆摊,他能一下子帮我抬三张桌子,三张桌子,那可不轻!”
“还有啊,她可爱哭鼻子,但是那次她脑袋都磕破了,愣是忍住没哭!”
“再有,七岁那年,她看别的小娃娃个头蹭蹭往上窜,她心里着急,天天围着我问左一个‘爹,我长个了吗?’右一声‘爹,我好像长高了点。’哈哈哈,现在想起来都挺可乐的。”
“之后吧,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后蜀那边的傩戏,她学着人家踩高跷。看着她期期艾艾的眼神,我心一软随口说了句‘这次你真长高了’,那给她高兴坏了!”
“害,想到她小时候,我在那干活,她就在旁边叽叽喳喳的,那时候觉得她挺烦的。现在想想,其实也挺好的……”
回忆的话越说越多,声音越说越小。
“啪!”一个巴掌落在老板的脸上,那是他自己扇的。
十情八苦终于归于平静。他陪着笑对客人道了句不好意思。
“叨扰客官您许久,实在不好意思,以后您来我这摊子,我免费给您多一颗茶叶蛋。”
对于老板的异常,客人仿佛早有所料,笑着对他拱拱手
“害,那多不好意思啊。走了走了,老板有缘再见~”
那客人走出早餐摊子,直接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
骰子沉默了,突然他自嘲一笑,随手抓了个惊慌失措的路人
“知道四条和七萬躲哪去了吗?”
路人迷茫了瞬间,然后谄笑着对他拱拱手“老大,就这事啊,我还寻思你要我干什么呢!”
骰子耐心地听着
“那天之后,那俩怂货就躲青丘去了。”
“我跟你说啊,骰子老大……唉人呢?”
“我要干什么去来着?”
路人迷茫的挠了挠头,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板,他打了个寒颤,急匆匆地走开了。
……
“老孙,你们科室收的这个小孩什么情况?听说摔成那样,还能行吗?”
穿着白大褂的刘成和掏出一个本子,中性笔在上面写些什么。
“七萬啊,白板老大这次好像是来真的。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四条掏出俩包子,自己留一个,扔给七萬一个。
他嘴里叼着包子,扭头看向床上的无头的孩童身体。尸体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点点的尸斑,但是更多的是诡异莹润的血色。
一个包子入肚,四条咂了咂嘴,捏了捏那富有弹性的手掌“嘿~还真别说,和尚的神通是好用,不枉我专门出家三天。”
七萬呵呵一笑,一张血肉组成的白板牌被他拿在手上,七萬拿着牌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放在属于尸体脑袋的位置,期待着麻将变回那个女人的脑袋。
“第五次。”看着他的行为,四条支着下巴摇摇头,懒洋洋地开口。
“啪嗒”那张白板就像是普通的麻将牌,掉落在床上发出清脆的响动,没有和尸体产生任何反应。
再一次做了无用功的他撇了撇嘴,鄙视着瞪一眼四条。“真有能耐你把白板老大的魂招回来,十情八苦都散了,肉身保存再生龙活虎,给谁用?”
他这句话,让在场两个人都沉默了。
“咚咚咚!”
“进。”
吱嘎——六子端着毛巾和热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开始给尸体擦拭身子。
四条和七萬十分熟练地背过身。
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四条笑着冲七萬挤了挤眼睛
“老刘,敢不敢为了白板老大走一趟阎罗殿?”
七萬皱眉,用手托起下巴,认真思考起来。他知道四条的意思,对方口中的阎罗殿指的是这青丘中阴庙供奉的死亡司命,他们那里有个酆都,没准白板的魂飘到了那里。
“你早就这么打算的吧?”
四条闻言一脸意外,他重新打量着七萬,连忙拍了拍身后肩头耸动的六子,指着七萬惊喜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六子快看,你刘前辈他长脑子了!”
七萬对此额头青筋一跳,呵呵一笑。
“老孙,我算是明白白板老大为什么喜欢踹你屁股了。”
“那~是!白板老大器重我。”给他一个话题,他就能借着引子往上爬。
“现在出发?”
“行,等我去借两头羊。”
“没用的,她东西在斗姥那里,不归酆都。”
嗯?
两人猛地转头。
突然的搭话,让二人有些不适应。四条和七萬同时疑惑地看向正在咀嚼的六子。
“你怎么知道的?”七萬怪异的目光落在六子那张稚嫩的脸上。这种事情,四条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显然,一旁的四条想的比较多,六子这明显不符合她以往的性格,看到她嘴角的血迹,四条目光一凝。紧接着四条绷紧的身子释然一松,他疑惑的表情逐渐被笑容代替。
“嘿呦~这~不是骰子老大~嘛~,这日思夜盼的,可终于把您盼来了!”
“不错啊,认出来了。”
“不过四条啊,下次想我死,记得别把刀放明面上啊~”六子脑袋一歪,一颗点数不断变换的骰子出现。
一旁的七萬头皮一麻,后退一步,惊呼出声
“骰子老大?!”
“昂~是我,七萬你怕什么?”
骰子笑眯眯地把黑刀插进四条腰间的刀鞘,插好以后,还不忘用手拍两下。
四条身体一僵,旋即身子一软,情真意切地死死抓住骰子的手
“害呀,骰子老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能盼您死啊!我是盼您来,好救救白板!”
随后,四条语气一顿,像是在为对方考虑
“院长,外面的媒体可都盯着呢,要我说,这小孩和送她来的监护人都不容易,咱们私院既然没有那个条件治,就赶紧给人家办理转院吧!”
一旁沉默地吃盒饭的刘成和也鼓着腮帮子附和着,本就不大的办公室瞬间被沉默占满。
“噔噔噔!”额头缝了三针的孙福生敲响办公室的大门。
说起来,他本来是来城里批发一些生活用品的,结果路过一栋回迁楼的时候,被从三楼掉下来的玻璃碴划到了脑袋。
就在他疼痛地抱怨这无妄之灾时,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砸得他的心头跳两跳。
得亏他常备速效救心丸。
他捂着脑袋看去,一大一小两个血次呼啦的人直愣愣的躺在碎玻璃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
这刺激感官的一幕让冷气直冲天灵盖,脑瓜子嗡嗡作响,他下意识拨打了110。
讲述过后,他才意识到什么,手脚并用地凑了上去,大的那个依稀能看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孙福生看着对方心口,那上面有一块小臂长短的镜子碎片,看起来扎的挺深的,肋骨都翻出来了。
绕过这边血液,他感觉这个脑袋破了的小孩还有救。因为对方裹着的被子还有怀里的抱枕,应该是起了一点点缓冲,但是也只有一点点。
孙福生也不敢碰他们,自己作为受害者,这俩人最好活着,他还想要点赔偿呢。
很快,警察带着消防员和急救人员赶到。
推开看热闹的群众,孙福生作为第一目击者先被送去了医院。
“请进。”办公室门打开。
孙福生拎着苹果和橘子走进来,三人急忙起身。三辞三让推搡过后,三位医生兜里多了一颗苹果。
“刘医生,孙医生,方院长,他们情况怎么样了,尤其是那个小孩,还能救吗?”
他期待地看向他们。在警察那边了解过事情全貌后,对于这种社会的毒瘤,他也不奢望那个男人活了,甚至他还想痛快地骂一句,死得好。
但是那个小女娃就不一样了,她和自己一样,是受害者。
他已经在办手续准备把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接到自己负责的福利院,如果对方能活下来的话。
“孙先生,孩子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说句实话,救,能救。但是想要彻底治好,恕我们无能为力,如果您真的不愿意放弃,我们理解,我会尽可能联系我的一些师兄弟。尽量给您和孩子安排一个靠谱的治疗方案。”
孙福生看着方院长不似作假的口气,摸着口袋艰难地点点头“好,那就麻烦方院长了!”
对方同意,方院长这边的压力明显减轻不少,他嘴角都带起了笑“为了孩子能更好的恢复,这是我应该做的。”
离开办公室,孙福生沉默地拍了拍干瘪了许多的钱口袋,他后悔地想扇死自己。
“啪!叫你逞能!啪,让你好心眼。都快退休的人还折腾什么折腾。这下好了,还得再奋斗二十年。”
“唉——!”孙福生一想起以前的事就忍不住心疼起来,不是心疼钱,是心疼自己,心疼眼前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娃娃诶,你究竟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带她去扫墓,真是上辈子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