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室透
萩原研二满面笑容，虽然我是很心虚，可其实从他身上根本察觉不到压迫感。
「别担心，」松田懒懒地说，「这家伙心里大概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叫他名字…虽然是我叫的啦，但他不会逼问女性的。」
欸？这样的吗？
“很有缘分又见面了，昨晚顺利回家了吗？”
“嗯…嗯，谢谢关心…”我把手上扎着的绷带举了举当作证明，“我已经没事了，让您费心了。”
“没事就好，我还怕那个时间你一个人能不能安全回去。可是你跑得太快，我追上去你已经不见了。能再见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萩原耸耸肩，抬起头看向我刚才一直盯着的方向，“你要拿哪个？”
松田在扑哧扑哧地笑。我努力忍了忍，不太高兴。
“我会长高的！”
比起萩原先生，松田还真是欠揍得不像话。人家都委婉得没有提我的身高了他还笑……！
“你还是学生的话，肯定还会长的啊。”
“咦、欸？我说出口了？！”
“说出来了。”
萩原善意地比划了一下，我甚至才到他的肩膀左右。他的手掌往上抬了抬。
“嗯，18岁以前还有机会的哦。”他鼓励道。
我顿时滑入了无限悲伤之中。
“我已经18岁了。”
“……女性在25岁之前还是有机会的。”
萩原艰难地补充安慰，扭过头，“抹茶？豆乳？还是都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嗯的确哈哈哈哈——」
就数你最吵了！松田！布丁就全要我喜欢的口味了！
我鼓了鼓腮帮子，萩原帮我把够不着的两种口味的布丁各自拿了两个下来，看我两手空空还顺便好心地放进他自己的篮子里。
里面装了一些洗发水之类的生活用品，还有一盒他也是刚才拿的焦糖布丁。
“我们一起去结账吧，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拿着掉了。”
“啊…！谢谢！”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我是萩原，”走向收银台的路上，他说，“萩原研二，你呢？”
“砂糖，我是典樱砂糖！”
“砂糖桑是先说名字的类型啊…这样称呼你可以吗？会不会太突然了？”
他侧过脸笑了笑，我大力点头。
“没问题的，不如说能直呼名字我更高兴！”
「喂喂，你俩怎么擅自就熟悉起来了啊。」
那还不是因为萩原先生的脾气比你好多了，而且还愿意叫我名字，你还不快学学！
我跟在萩原先生的后边一些，冲空气吐了吐舌头。
萩原先生非常健谈，明明是松田的朋友，却和松田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谈话的氛围很轻松，在排队等待着结账的期间，萩原还和我聊起布丁的话题。
“一个人吃四个吗？”
“不——”不会误会我一个人能吃很多吧，我连忙否认，“还有三个是给别人带的。”
“喔…这个豆乳布丁好吃吗？”
“我觉得味道非常不错！萩原先生也务必试试看！”
他笑弯眼，“那我下次就试试看吧。”
糟糕——这个人为什么笑起来会有皮卡皮卡的效果——太耀眼啦——
「你的滤镜也太严重了吧。」
糟糕——松田还真是完全不懂少女的心思啊。
在超市的门口提着塑料袋和好心的萩原先生告别了。没有预想中被追问的窘迫，甚至可以说心情还好上了不少。
这样的人…他要……
我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暂时忘掉，绕到超市的后面，打开了应该是仓库的后门。
时空一下跳转到了列车内，实体化的松田用他大概自认为很帅的姿势跌了出来。
“欢迎回来。”苏格兰先生已经推着餐车在等候了，然后向我伸出手，“零食请交给我吧，我会为您准备好饭后甜点的。”
尽管看不到脸，但他的态度很坚定，像是什么大家长。
我有些不甘心，磨磨蹭蹭把塑料袋交出去，但松田叛逆地抓住我的手，往塑料袋里掏出来一个，抛了抛。
“好～这个归我了。”
虽然有预你的份……但这完全是挑衅吧？这就是挑衅吧？
苏格兰先生似乎把目光移向了他，这个卷毛墨镜还得意挑了挑眉。我小心翼翼左右打量着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
这回不会真的要打起来…了吧？
“我不介意您做出自己的决定。”机械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苏格兰先生语气冷淡，“既然这位乘客有自己的想法的话。”
松田不爽地哼了声。他是小学生吗——
“不过，砂糖小姐，”塑料袋被打开，我紧张得抿了唇，苏格兰先生看了眼，“总共四份？”
“哎、那，那个……还有一份是列车长的！我等会儿写信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要是他不回来了那一份就归我了！我眨巴眨巴眼，努力装乖。这似乎奏效了，苏格兰先生没有继续深究，只是点了点头。
“我去给您准备信纸。”
“拜托了！顺便还有一些关于任务的事情也得问问他才行呢。”
“关于降谷的事情吗。”松田找了个位置坐下，“话说，那家伙不会也是什么扭曲的一部分吧？”
“不不不，世界里本来存在的人只会被影响，不会成为扭曲本身的。”
“那会不会是因为扭曲远离了他，所以没有了效果？”
“没有效果的话他为什么会赶到旅馆？”
“……他是在我…不，你的身体靠近的一瞬间才出现改变的吧？”松田扶着下巴思考，看向了我，“我记得你说，你是【特异点】？和这个有关系吗？”
我呆住，茫然。
“我…我不知道耶？”
他一下露出死鱼眼，“你是笨蛋吗，怎么一问三不知的。”
“经常被人这么说。”我瘪嘴，“笨又怎么啦？是有那么一点笨不行吗？”
“……你也太有自觉了。”
苏格兰先生去了趟乘务员的车厢拿来了信纸，随后帮我们摆好了餐桌离开。
今天的料理是炒饭，用来简单填熬了一夜的肚子恰到好处。我忍着嘴馋先写信，务必在饭前解决降谷零的问题。
松田好奇地想要来看，被我用手肘顶开低下身遮住了。
“干嘛，神神秘秘的。”
“……”我支支吾吾，“写东西的时候被盯着看不会很有压力的吗！吃你的布丁去啦！”
松田哈了声摁我的脑袋，我躲不过被他揉乱了头发，“你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啊。”
我冲他做鬼脸，挪了挪位置，遮遮掩掩地加快速度把信完成。
……其实不止一个问题。
笔尖顿了顿，我咬了咬下唇，悄悄瞥向了松田。
他在盯着布丁包装上的配料表看，百般无聊的样子…和我看到的活着的时候完全不同。
呜——我不想冒风险——我想完成我的任务——
本来就已经失败了一次…再这样下去又要什么都做不成了。
可、可是……
“怎么了，摆出一副苦瓜脸。”松田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他撑着脸望过来催促，“快点写，你不饿吗？”
“知、知道啦——”
他根本不懂我在烦恼什么嘛！
“那么简单的解释你都写不出来吗，笨蛋。”
“我会写的！不用你管！”
……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就那么，简单的事情。
yesorno，当初列车长给予我复活的权力时，我是怎么决定的？
在过去总是被瞧不起的我，终于有了负担拯救世界这个任务的资格。复活什么的其实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被需要、想被认可有能力完成大事。
列车长说我可以。
那，现在，我也可以…再做点什么吗？
“写完了？你要怎么寄给他？让那个机器人给你送过去？”
“不许给苏格兰先生起外号！”我写下著名，把信纸对折，压了压边线，开始折纸，“这是列车长留下来特别信纸，只要折成可以飞的形状丢出窗外就会自己飞去终点站找列车长的了。”
运行的时之列车的车窗外是一片白茫茫无垠的沙漠，天空是七彩眩目的波光。列车随着现在外面流动的时间而缓慢前进着，在轨道上发出白噪音的咣当响动。
拉开车窗，外面的风涌进来些吹乱了我的刘海。我预备了一下，用尽全力把纸飞机丢了出去。
它轻松抵抗着风的力气，在空中飘了飘，找到目标方向后一下飞了出去，化作星辰般的光点消失在视野里。
一件事完成，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放松下来，肚子也随之咕咕叫了起来。
苏格兰先生做的炒饭还热着。我和松田面对面，双手合十一起说了开动。
他第一次把炒饭塞进嘴里的时候我忍不住盯着他的反应，他似乎是顿了顿，我立刻扬起骄傲的笑脸。
“——怎么样？苏格兰先生的料理很美味吧！”
“……勉勉强强。”松田说着明摆着就是夹带私心的话，但马上就舀起了第二勺，还别扭地掩饰，“不如我认识的人做的好吃。”
我垮了脸。
“谁？”
“啊，诸伏啊。他就很擅长料理。”他哼笑道，“可惜就没机会让他俩来场料理对决。”
他又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比起我，有着诸多牵挂的他……这样自己一个人和陌生人搭电车，果然还是会觉得寂寞的吧。
吃饱后困意也有些上涌了。我打了个哈欠，松田拆开了那盒布丁——明明不也是现在才吃嘛，还非要抢过来——苏格兰先生来帮我收走了餐具，放上过分精致盛在盘子里的抹茶布丁，还有一杯花茶。
“请享用。”他微微鞠躬，真的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管家。
在列车长回答关于降谷零的问题前，任务也没办法有进展。我把布丁吃了，花茶微酸的口味可以解腻，花香也能安神。放松的满足感让我困得梦游般晃进卫生间洗漱，回到房间里一头栽进床铺中就陷入了梦乡。
再醒过来，是因为松田在敲门。
“嗯…耶？”
“醒醒，”他屈指轻弹睡眼朦胧的我脑壳，“你的列车长回信了。”
列车长的回信是漂亮的纸鹤形状。精致得我那个惨不忍睹的纸飞机完全没办法相比。
我揉着眼睛在位置上坐下，打开了信，先确认某些字眼。
……他有回答到我问的问题！
我悄悄缓了口气，一目十行匆匆看完剩下的内容。
“大概意思是…让我们随机应变？”我歪了歪头，重新读了一遍，“列车长说他会去亲自调查，在得到结果以前，一切以消除时空扭曲为优先。”
“嘛，的确也是，”松田赞同，手指点点桌面，“如果你的目标是搞定那个女人，降谷到底是怎样的反应都无所谓，而且不如说，他要是忘了她，不再主动接近，对你来说不也方便很多吗？”
“……松田，”我震惊这流畅的逻辑，“你比我聪明好多……”
他一副这不是当然的吗的表情。真是的，完全崇拜不起来了，好欠揍。
我想了想，既然搞不明白降谷零那边的事情，那就先搞定女方的时空扭曲小姐。
“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雇佣一个侦探怎么样？”我眼睛发亮，“请一个侦探来跟踪她，然后在必要时刻跳出来扰乱她的行动。这样一来，又用不着我们冒险，也可以阻止扭曲发生！”
我期盼望着松田希望得到认可，他看起来对我的眼神很不自在，别过了脸。
“……听起来还算是靠谱。那侦探在哪找？”
“我之前找了找，”我跳起来，小跑回房间，端出一台列车长给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显示着某个网页，“这个网页上聚集了很多侦探接受委托，只要把详细的事情放上去，就会有人主动承接啦。我们资金很充足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对方出价太贵。”
松田半信半疑地接过，浏览里面的内容。
“你觉得可行？”
“试、试试看嘛！”这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方法欸，我克制着兴奋，“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松田的目光移向我：“既然你这么确信……那就试试看吧。现在弄？”
“现在就弄！”
根据我所知道的【剧情】，在旅馆那一次之后过了两天左右，扭曲小姐和降谷零还有【再一次会面】，要是趁机再擦出激情火花那就是不妙中的大不妙了。
不过，即便是时空扭曲，也是要沿着扭曲形状来前进向被扭曲的未来。所以现在在【再一次会面】前抓紧时间布置安排，那就还来得及。
我在委托网站上留言需要帮忙跟踪和阻拦二人相遇的内容，期盼着尽快能够得到回复。而比想象中还要快的——半天不到，留下的联系邮箱就来了一个人的联络。
对方自称是安室透。
他说他肯承接委托，但需要了解我这么做的理由。嘛，好像是有一些侦探会避免做违反自己道德伦理的事情，所以要对委托的缘由深入了解的。
唔……肯定不能直接说是为了拯救世界，那，就随便编一个好了！
我苦思冥想，某一刻思路忽然豁然开朗，马上啪啪啪在键盘上输入。松田拿着水杯路过，瞥了电脑上的编辑中的邮件一眼，然后他像是老花眼一样皱着脸凑近瞅了瞅，带着某种质疑的语气问。
“……你这是在写什么？”
“我和他说我的男朋友出轨了，要让他阻止小三和我男朋友偷情——怎么样？这个理由很天才吧！”
我仰起脸等着被夸。
然而松田一点都不捧场，“不，怎么看槽点都太多了啊…”但他转念一想，又莫名愉快了起来，“算了，反正是降谷风评被害，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邮件发送过去后，安室透没有立刻回复我。我无聊又焦躁地等着，甚至和松田找了一些废纸开始叠纸飞机。男孩子好像对怎么把纸飞机叠得能飞得最远好有研究，他一下子能折出五六个花样来。
等收到回复已经是将近深夜的时间了。
安室透发来了一张扭曲小姐的照片，角度近得像是潜入别人房间的变态。他附言说已经开始展开调查，但针对扭曲小姐发现了一些疑点，没办法三言两语在邮件中说清楚，希望明天见个面。
我读完，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身旁的松田，“要…要去见吗？”
他眯起眼，把邮件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这家伙很可疑。贸然去见面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要是时空扭曲又做了什么……”
“你要是和他见面了，来不及阻止降谷和她见面怎么办。”
“说、说的也是。”
松田抬了抬下巴：“你问问他。他既然能拍到这种照片，肯定知道她的动向。”
我老老实实按照他说的发了邮件。安室透马上又回复了。
“‘她已在控制中，不用担心’……怎么听起来像是他绑架了她？”我陷入茫然，“她要是被绑架了…哎，等等？她要是被绑架了，对我好像是……好事？”
我不太确定，松田在思考。
……这家伙专注的时候不也蛮帅的嘛……
“去见他吧。”最后他拍板，“既然那个女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你的任务也不会被搞砸了，在那之前谨慎确认一下她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也没什么。要是这家伙想对你做什么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噢…噢。”我愣愣地答应下来，眨了眨眼，目光挪回屏幕上，手指僵硬地回复答应安室透。
怎、怎么回事？松田怎么忽然变得让人觉得好有安全感……
他打了个哈欠，确认事情告一段落后揉了揉我的脑袋：“那我去睡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离开了车厢。电脑上弹出新的回复，安室透发来了见面的时间与地址。我低下头摸了摸被松田揉过的地方，理着乱掉的发丝，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