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苦痛

    奶奶离开的那天是阴天。

    天空黑成一片，任谁看上一眼都得说会有大雨。不过没有，没有下大雨。

    只是我的心在下而已。

    回想到奶奶身体日渐虚弱的日子，医生天天来打针，打到后来都不敢再打了。

    从那时起，我的侥幸便已经无处可去了。我渐渐明白，奶奶的生命在流逝。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越来越苍白，我的内心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痛苦变成了麻木。

    奶奶走的那天，上完学回来，明明心里已经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当现实血淋淋的摆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我努力放空脑袋，跟着大家的节奏。

    小小年纪的我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钱没有，力气又用不到。

    在我头脑还处于迷茫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把奶奶安置好了。奶奶的尸体在她原来住的地方，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看着熟悉的场景，我知道再也不会有奶奶的身影了。

    奶奶躺在那里，叔叔们已经定下了出殡的日子。

    到出殡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每天都需要在这里。

    终于有我的用武之处了。虽然平时要上学，但是星期六日我可以在。

    这是我陪奶奶最后的时间了，我很珍惜。

    只有我一个人陪着奶奶的时候，我感觉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可惜，没有一种生活是不会变的。

    奶奶在的时候，多大的风雨她都会帮我们挡住。

    躺着的奶奶头发剪短了，嘴里的假牙也被拿走了，含住了一个像是金元宝做的东西，穿着定制的寿衣。

    寿衣很好看，我猜奶奶会喜欢的。奶奶是爱美的。她总说她年轻的时候很美，而且当时她家里是卖猪肉的，她还是一个小富婆呢。

    嫁给爷爷后，奶奶变成了贤惠的妻子，温柔的母亲，和蔼的奶奶。虽然她还是会打扮得干干净净的，但是生活的操劳使得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条条皱纹。

    从我记事起，爷爷便已经不在了，而奶奶一直在。可是现在，奶奶也要走了。她是要去找爷爷了吗？

    奶奶躺着，再也不会笑，再也不能动了。而我再也不能跟她撒娇了，抱着她的手臂，闻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了。

    看着这样子的奶奶，我的心有点酸。

    奶奶还没有享福呢！这么就走了，我还想等我以后有钱了要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给奶奶吃呢，我还要买很多很多很好看的衣服给奶奶穿呢，我还要带奶奶去看看世界，去享受生活的美好呢。可是，为什么这么快啊？为什么不等等我啊？等我长大，等我有能力了可以吗？时间时间你再慢一点吧！

    眼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下，内心的痛苦化作了一颗又一颗的泪珠。

    我终于深刻的明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意思。如果能永远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好了。

    奶奶去焚化的那天很盛大很体面，摆了十几张桌子吃席，有很多很多人都来送奶奶。奶奶的亲戚们也来了很多，奶奶喜欢热闹，看到熟悉的人应该是很高兴的。

    送奶奶的那段路确实很长，我仿佛看到了我跟奶奶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如这条路一般长。可道路有尽头，回忆会终止。

    奶奶的墓地靠山，每年去扫墓的时候都要请人去拔草。我觉得挺好的，奶奶就应该住在有生命力的地方。

    奶奶离开了之后，我就一个人睡觉了。冬天写完作业睡觉的时候没有奶奶温暖的被窝，夏天没有奶奶嫌弃我靠太近叫我离她远点的不耐烦了。

    有时候冬天，我会故意拿冰冷的脚去贴奶奶温暖的手，那时，奶奶会说：“哎哟，这脚冷的啊，离我远点。” 而我偏不，我继续故意去贴奶奶，等奶奶烦了，忍不住用手打了我一下，我才笑着作罢。

    奶奶离开后，不习惯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父亲没有人跟他吵架了，每天不是说我们就是在说我们的路上。

    生活还在继续，但总感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