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常 中

    升入重点班的消息是陈云老师打电话来跟我说的，接完电话后的我激动不已。在家里上蹿下跳，看啥啥都顺眼。

    今天奶奶的头发怎么这么柔顺，今天的阳光怎么格外柔和，今天的空气怎么如此清新，今天的家里怎么格外干净，今天的鸟叫怎么这么悦耳，今天的饭菜怎么分外好吃，今天……

    不可否认，我的内心除了十分的开心与激动，还有上扬的骄傲。

    可是，我这种骄傲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在家里，我的心情只有奶奶能感受到，她会替我高兴，赞扬我，鼓励我。可是，我想要的不止是奶奶的开心。

    其他人都挺不在意的，他们的脸上只出现了“哦” “嗯” 的字样。他们各做各的事，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的学习进步与否，可能是我的学习影响不到他们任何的生活。

    父亲不仅不在意，还质疑重点班的存在。“什么重点班？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没有的。”

    以前我挺愤懑的，因为我不懂，以为他就是看不上我。现在我懂了，他没上过学，他讽刺一切他不懂的，并且死不悔改。

    而其他人呢，在生活的枯燥乏味下，在照顾三位病人的辛苦劳累下，在母子的争吵下，已经学会了麻木，他们没有精力关注一个小屁孩的学习，而且这个小屁孩只是他们的弟弟。他们忙碌且劳累，坚持又麻木。

    是的，你们没看错。母子的争吵，是我父亲和奶奶的争吵。果然三观不合的人，可能开始还可以假装一下，但时间是磨人的镜子，终归会照出人潜藏的丑陋。

    刚开始的时候，奶奶和父亲相处的还可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争吵也日渐变多。

    父亲为人自私，而且腿脚的不便让他的脾气也更为不好。一个不顺心就会大骂，奶奶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本来身体健康的时候也没什么本事，现在需要人照顾还这个臭样子，奶奶忍不住骂了他。

    但父亲他不仅不懂悔改，还变本加厉，辱骂奶奶。“老太婆，你也不用说那么多，你也是活不久的！”

    争吵就此开始，那时候读初中的我不知道要帮哪一方。只是回到家里，都是争吵声。我不想听到这种让人心情不好的噪声，于是努力让他们不要争吵。

    或许是奶奶脾气好，或许是我软弱，或许人都欺软怕硬，或许是我对父亲还剩下为数不多的期待与希望，或许人都是习惯伤害亲近之人而去对陌生人友好。我经常劝奶奶不要跟父亲吵。

    可恨那时我为什么没有想到，每一次如果不是父亲先做不对，奶奶那么一个好脾气的人怎么会跟他吵？我为什么不懂那时候奶奶被父亲伤害的心情？为什么要在无形中帮着父亲伤害奶奶，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企图从被伤害的一方解决争吵？难道正义是从打压弱者得来的吗？！

    可惜，人本“贱”，都是在失去后才会知道原来自己应该要保护的是什么。

    时间匆匆，我成长，我懂事。在无人迁就的时候，我自己也落入了争吵的漩涡，我终于也知道了好和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树立了正确的三观。

    但是成长的代价很大，是失去，是死亡。

    回想以往，我的很多东西都是奶奶教的。

    记得有一次，我拿了三姐姐的东西，害得三姐姐一直在找，奶奶来问我：“有没有拿？”我告诉奶奶：“我没拿。”

    第一次，奶奶打了我一巴掌，很疼，但我也是从这一巴掌知道了什么事情不能做。

    奶奶跟我说：“做人不能不诚实，以后如果再说谎，就不要说是我的孙子了，自己去跟三姐姐道歉，把东西还给她。”

    自那以后，我没再说过谎。在践行诚实守信的时候，我时常想到奶奶的那一巴掌，感到无比庆幸，还好奶奶给了我那一巴掌，让我成为一个不讨厌自己的人。

    在成长的道路上，我面对过很多弯路。那时我会想起奶奶，想起那一巴掌。可以说，那一巴掌就像指南针，指引我走向正确的路途，成为如今不后悔的自己。

    初二开学的那天，我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不可否认，其他人的漠不关心打击了我对重点班的热情，以至于我在进入重点班的时候心情并无太大波动。

    当时只关心不关心自己的人，到后来才知道，人应该关心爱自己的人。

    后来的后来，奶奶那双含笑的眼睛，骄傲的眼神才在我的记忆中浮现，迟来的开心和伤心混杂，熬成了名为泪水的汤汁。

    后悔和遗憾成为了生活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