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爱
林海的左脸结结实实挨了俞天一拳。
这一拳打歪了林海的眼镜，也让他整个人倒向地毯。
然后他又被他揪住衣襟，提了起来。
“林海。”
俞天咬牙切齿地质问着林海。
“你为什么不还手？”
“……”
林海没有回答，他沉默地望着怒气冲冲的俞天，他理解他的愤怒，因为他一路看着他为她痴为她狂，哪怕她现在另嫁他人，他也无法割舍她。
林海很清楚…很清楚这一点。
他也很清楚自己不还手的原因。
当意识到阎欣然是因为药物作用才推倒他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推开她，事实上他也捉住她胳膊准备推开她。
然而他却迟疑了，在他闻到她身上飘来的香甜气息，在他看见她水漾的眸子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从未和女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更何况还是这么美的女人，林海的心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么坚定。
不过林海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他很明白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回应阎欣然，即使是她主动抱上来。但这里是公海，哪国法律都管不到的公海。不不不，这艘船注册地是拉斯维加，那是位于西边的小岛国，按拉斯维加的法律，和别人妻子发生超乎友谊以上的关系，是会被告私通罪。
所以他若是回应了阎欣然，会按拉斯维加的法律还是按国际法处理？
思考成功帮林海冷静了下来。
要拒绝投怀送抱的美人很难，但要他为此葬送自己和俞天的友情、葬送自己作为律师的前途更难。
“阎欣然。”他猛地捉住她胳膊，找回理智地拉开和她的距离，“你忍一忍，我现在带你去找医生。”
“林海…我好热……”燥热像一团火灼烧着她，她的理智正在被这团火烧尽。
“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去找船医。”林海又是焦急又是内疚，焦急的是阎欣然的情况，内疚的是自己明明了解他大哥有多危险却还是把那杯红茶带给了她。
因为阎欣然没对自己设防，她才会中招。这叫他如何不内疚？
正是这股内疚在俞天推门进来看见阎欣然抱着他后立即冲上前揍他，而他不还手的原因。
他问心有愧。
“你说话啊！”
林海的沉默换来俞天的低吼。
“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你别误会阎欣然……”林海终于开了口，他看向阎欣然原本坐的沙发，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糟了！阎欣然不见了！”
她在哪里？
这条走廊又昏暗又扭曲，她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会通往哪里。
这时，一道光亮吸引了她。
追着光亮走到一扇门前，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门。门后，她看见了年幼的自己。
“这里是五百万。”
那个有着淡漠嗓音的男人将一张支票递给了一个虽然穿着西装但毫无气质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她都认识，前者是俞枫，后者是她舅舅。
“谢谢俞总！”见到支票的舅舅眼睛都红了，忙不迭地和俞枫道谢。
“这是颜管家的丧葬费还有这个孩子的抚养费。”俞枫说着将目光转向年幼的她，“请你务必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一定一定。”舅舅满口答应。
俞枫绕过舅舅经过她身边时，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叔叔…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他低头俯视着年幼的她，沉着声道：“相信我，你不会想再见到我。”
那时的她还不理解俞枫这句话的意思，她只能愣愣地目送那抹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远，走出她的世界。
门在她眼前关上，难得穿上西装的舅舅扯着领带走向沙发：“这衣服穿得难受死了。”
她看着舅舅坐下，看着他把注意力从领带转向自己。
“欣然，我们现在有六百万了，你想吃什么告诉舅舅，舅舅带你去。”
六百万？听到舅舅大方的表示，她愣了愣，那位俞叔叔明明给的是五百万，还有一百万是哪里来的？
在她弄明白这件事之前，舅舅就伸手将她拉了过去。
“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舅舅的话，舅舅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舅舅哄小孩似的哄着她，“你跟着舅舅我，绝对比跟姓颜的倒霉鬼好。”
闻言，她皱了皱眉：“不要说我爸爸坏话。”
“爸爸？”舅舅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吧好吧，你就当他是你爸爸吧。”
他的笑声令她觉得十分刺耳。
等他止住笑声后，他抓着她的肩膀，一脸认真道：“欣然，我可是你舅舅呀，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我们是一家人，明白吗？舅舅不会害你，只会疼你。”
舅舅的“温柔”让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她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被他拽了回来。
“欣然你别躲舅舅啊，我们两个人现在就是彼此的唯一，我们要相互扶持，不能再分开了。”舅舅用力摇着她，逼她承诺，“说，说你不会离开舅舅，不会像你妈那样丢下我们这个家不管。”
“舅舅……”她挤出泪花，“你弄疼我手了。”
“哦对不起。”舅舅松开了她的小细胳膊，抱歉似的说，“舅舅不该使这么大力，别哭别哭，等舅舅拿到剩下的一百万，舅舅就带你离开莲城。”
离开这里？她擦掉脸上的眼泪，愣愣地看着舅舅。
“虽然我也不想走，但拿人钱财就得替人保密。”舅舅向后一仰靠向沙发，他感慨般地叹道，“有些秘密啊只能带到坟墓里。”
舅舅也确实如他所言将秘密带到了坟墓里。
轻盈的雨滴落在路边的草丛上，压弯了碧绿的叶片。她冷眼旁观着倒在血泊中的舅舅和他死不瞑目的脸，狰狞的、扭曲的，在他想卖掉她抵押债务之前，他就死了。
“听说是欠了赌债，被债主派来的人……”
“那个小女孩是他外甥女？”
“真可怜啊，她好像只有舅舅一个亲人了。”
她好像听不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接着周围光景统统消失了，她似乎听到那个人唤她的声音：“欣然你又躲哪了，刚吃饭了。”
“爸爸……”
她循着声望去，却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爸爸，你在哪儿？
她第一次感到害怕，在这片孤独的黑暗里，那个总是会来找她的人，那个总是温柔摸着她头的人，那个说过不会让她孤孤单单的人…不见了。
“爸爸……”
扶着舱壁的阎欣然体力不支地向前倒去，在落地前，一双温暖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睁开迷蒙的眼，仰头看向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俞…叔叔？”
听到“新婚妻子”喊自己叔叔，俞枫不由地蹙起眉头，但他的手臂还是牢牢地抱紧了她。
“俞叔叔…你不是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揪紧他的西装，“你也要丢下我了吗？”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脆弱无助得像个孩子。
“我会听话，我会乖乖吃饭，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向他的手背。
她的泪水令他收紧了双臂。
阎欣然身上没有一丁点酒味。俞枫暗暗判断，她现在这副反应很可能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俞枫抬头，冷冷地看向上方的监控摄像，锐利的眼神仿佛透过镜头警告着那边的幕后黑手。
“爸爸……”
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拉回俞枫的注意力，当务之急还是送她就医。他果断抱起阎欣然，掉头往甲板的方向走去。
这时，俞天和林海也找了过来。
“阎欣然！”俞天首先看见的是被抱起来的阎欣然，然后才发现抱起她的人居然是俞枫。
“爸…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俞天既紧张阎欣然的情况，又紧张俞枫的出现。
“你以为你消失了这么多天，我不会派人找你吗？”他早就知道他在这艘船上，他本来打算亲自过来带他回去，结果他的“妻子”抢先了一步。
“我……”
“你的事等回去以后再聊。”俞枫说完看向俞天身旁肿着半张脸的林海，“林海，替我转告你哥林陆，这笔账我会讨回来。”
语罢，他抱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冰凉刺骨的海风在她耳边呼啸着，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然后一件残留着他体温的外套就披到了她身上。
“再忍忍。”他搂紧怀中的她，“我马上带你回家。”
家？
“我还有家吗？”
听见她恍若自言自语的叹息，他低头看向她。
她好轻，轻得像泡沫像叶子，若他不抱紧她，她就会随风而逝一般。而他只能抱紧她，不让她消失不让她离去。
“阎欣然。”他哑着嗓子问她，“你想要家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要的家谁也给不了我。”
她唯一的家随着她最爱的那个人一起走向了死亡。
微微勾起冰冷的唇，她像找回了些许理智又像彻底放弃了理性地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
“现在我只要你和我一起……”她的话音被螺旋桨转动产生的巨大噪音淹没。
在耀眼的灯光中，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游轮的停机坪上。
“俞总，我们来接您了。”
“嗯。”
他抱着又闭上眼的她，进入直升飞机。在关上机舱门系上安全带前，幽暗深沉的目光巡视着靠向臂弯的娇容，他低喃地重复她未尽的话。
“要我和你下地狱…是吗？”
在温暖的晨光中，阎欣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就愣住了——俞枫熟睡的侧颜清晰地印入她眼中。
他…他怎么会…睡在她身边？
她惊讶地一坐而起，发现自己居然不在游轮上而是在她和俞枫的卧室里。
什…什么情况？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谁给她换的睡衣？
捂着微微发疼的额头，她对昨晚的记忆一片模糊。
似乎是她起身动作让身侧的他也醒了过来。看见她困惑又苦恼地捂住脑袋，他拿手枕着脸，一向淡漠的俊颜竟勾起冷魅的笑。
“还满意吗昨晚？”他嗓音喑哑地问她。
“满意？”她怔怔地望着他直勾勾盯住自己的黑眸。
“怎么？”他伸手扣住她的细腕，危险地眯起眼，“不认账了？”
“不…不是……”
谁来告诉她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会和他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