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夜的梦
梦野久作抬起头, 那双异形的眼瞳从男人脸上那横贯额头和耳际的狰狞伤疤上扫过。
“你是……”
他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张脸。
“我的名字是山田弘。”男人用粗粝的嗓音说着，“你恐怕已经不记得我了吧，少爷, 当年我可还抱过你。”
抱过我？
那就是进入港口黑手党之前的事情了？
梦野久作眯了眯眼, 将面前的面孔去掉伤疤, 再把这张脸年轻化，所得到的结果逐渐和某个印象中的人脸重合。
“啊！你是山田叔叔……父亲身边的人……”
少年慢慢想起那些被尘封的往事。
“你不是应该……”
“是啊, 我是你曾经的养父, 杉山茂的亲信，本该在那场暴-乱中，和玄山社所有的高层一起死去的人。”
男人用那种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他，少年从他半敞开的领口那里看到了青黑色的纹身, 是一条围绕着大地和山脉的黑蛇, 玄山社的象征。
“这条疤, 是你父亲在被你的异能力操纵之后，在我的脸上划下的。”男人抚过自己脸上的伤口, “他想要捅穿我的太阳穴，被我避开了, 我试图唤醒他, 但是没有用，我脑子里记得的最后一幕, 是你微笑着朝我伸出手——等我再度恢复意识, 我被压在沉重的尸体之下，那些凝结的血液让我的衣服板结的像一块铁板, 我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 身边都是残缺的尸块, 我只能从纹身辨认出哪几块是你父亲的。”
简简单单的字句, 却逐渐浮现出浓浓的血腥味，仿佛那尸山血海的气息从过去弥散到了现在。
“无论我去多少庙宇烧香拜佛，都逃离不开那场噩梦。”男人感慨着，“我曾经发誓，如果我有机会遇到你，一定要杀了你，但是，你实在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梦野久作，你怎么敢离开港口黑手党呢？”
“你可知道横滨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要将你千刀万剐，我只是运气好，才赶上了第一个。”
男人将那把弹簧-刀贴在少年的脸上，刀刃上的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别担心，我可没有那么多人能将你凌迟处死，简单点，我带了十个人，其中四个人会抓住你的手脚，让你无法动弹，剩下的人当中，有一个人会敲碎你的牙齿，第二个人会打断你的手臂，第三个人会切开你的腿，第四个人会剖开你的肠子，第五个人会挖掉你的眼睛。”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你想要用异能力反抗，那么最后剩下的人，也就是我，会把被你的异能力控制的人给杀死——用这么多人给你陪葬，如果这样你还能活下来，那么，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两清了。”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男人退开，任由身后的四个手下走上来，将少年架了起来。
“慢……慢着，你们不许动他！”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外围响起。
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事情朝着糟糕演变的迪克感到有些不对劲。
“布鲁斯，这些人是来给q进行’入社测试‘的吗？”他低声道，“布鲁斯？”
【……】
通讯那段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别轻举妄动，这位小少爷。”后脖处绕过来一条手臂，将男孩勒住，一把锃亮的匕首贴到他的脖颈大动脉处，“小心血溅当场。”
啪嗒一声，隐形耳麦随着那人粗鲁的动作从男孩的耳窝中掉了出来，沿着地砖一路滚到了缝隙里。
迪克兀地闭上了嘴。
“这是你的朋友？”山田弘用过一种微妙的语气说着，“想不到你这样的恶魔之子还能交到朋友，我改变主意了，就不要敲碎牙齿，改为碾碎你所有的手指头好了，这样你的朋友还能欣赏到你的惨叫声，一代目在天之灵，也会深感欣慰的吧。”
“……”梦野久作的四肢被人锁在墙上，他静静地听着山田弘的声音，面无表情，也不挣扎。
他不挣扎，有人可比他激动多了。
“不行，你们要干什么！”迪克瞪大了眼睛，“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如果被我父亲知道你们这么对我的朋友……”
“你的父亲会爱屋及乌到担心你的朋友？别太天真了，小朋友，这个世界可是很残酷的。”山田弘回过头来，用那种沧桑的口吻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哪个外国富豪的儿子吧，看起来还值不少赎金，不想要你父亲对着你的手指头痛哭流涕的话，就乖乖看着吧。”
“别碰他。”刚刚还默不作声的少年忽然开口。
“不想你的小朋友受伤的话，就不要使用你的异能力。”山田弘回答，“否则，你每诅咒我一个人，我在他的身上划一条口子。”
“……等等，q！”
迪克着急地看着这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入社测试”只是恐吓一下q而已吗？这些人的“表演”也太真实了吧。
迪克用一种惊疑不定的表情打量四周的人，又担忧地望着墙上的少年。
如果……如果少年在这时候用异能力，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被锁在墙上的少年终于颤了颤睫毛，抬起头来。
“别担心，迪克。”他说道，“你会没事的。”
“只要你乖乖的不反抗，你的朋友一根汗毛也不会少。”山田弘招了招手，自有人叼着一根烟拿着一把榔头走上前来。
“相反，如果你耍什么花招，小心我的人手一滑，在那位娇贵的小少爷脖子上开个刀。”
拿着铁榔头的手下走上前来，用圆头的锤子敲了敲掌心，抓着少年手臂的人自动换了个站位，将少年的掌心摁在墙上，让出了位置。
迪克屏住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幕。
这该不会是来真的吧？不是说只是演演的而已吗？
……
叼烟的男人拿着榔头对准少年右手葱白的五指比划了一下，然后高高扬起手中的铁榔头，伴随着重力势能和手臂的带动，那实心的铁锤狠狠敲击在梦野久作的手指上。
迪克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和少年的惨叫同时响起。
他感到心头一凉，紧接着一股热血涌上大脑，被欺骗和蒙在鼓里的愤怒油然而生。
“q！”
他一脚踩在身后之人的脚掌上，娴熟地用手掌推开那人拦在自己脖子前抓刀的手，然后反手就是一个背摔将人放倒在地。
这一刻，没有穿上罗宾制服的男孩不再顾忌自己的身份暴露的风险，和面前的几个混混打扮的男人缠斗起来，仿佛与生俱来的格斗天赋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面对几个比他高壮一倍不止的大汉，男孩灵活地发挥了身体的敏捷性和柔软度，用结合柔术和巴西拳的身法将几人依次制服。
他身上没有带趁手的武器，所以打起来稍微费了一点力气，好不容易才打得那些壮汉们倒在地上呻-吟不止，这才将少年从被禁锢的处地解救出来。
“你还好吗？”男孩手足无措地看着因为疼痛跪倒在地的少年，握着他的手臂判断手掌的伤势。
不看还好，一看，那五根手指里面有三根都被砸出了血，骨骼变形，指甲脱离，恐怕有粉碎性骨折，就连少年刚刚手掌所在的墙面都有放射状龟裂的纹路，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
男孩看着这一幕心凉了半截，几乎没多想就爆了一句粗口。
“sht！”
他痛恨自己早几分钟的愚蠢，居然相信这几人是被派来的演员。
他寒着一张脸，刚想扶着少年起身，脑后就被硬物抵住。
“还挺有两把刷子嘛。”全程站在旁边袖手旁观的山田弘拿着手里的手-枪，语气阴鸷，“怪不得你会和这个恶魔之子成为朋友，原来也不是什么小白兔。”
“他不是什么恶魔之子。”男孩语气冰冷，缓缓地偏过头，用充满敌意和排斥的目光望向男人。
“随便吧，本来还想一点点折磨这个小鬼的，看来还是迟则生变，我先解决了你就直接送他上路。”山田弘随口说着，扣下扳机——
“不许动。”
手指僵在原地没有动弹，因为身后同样响起了一个冷酷的女声。
站在山田弘身后的女保镖外套的衣摆还在一点点往下滴着血，手上拿着的手-枪却丝毫不含糊地顶在对方的后脖上。
“把双手举起来。”女人这样说着。
性命受制于人，山田弘只能缓缓抬起双手。
“放下枪。”
啪嗒一声，那把手-枪落在地上，被女人一脚踢远。
银色的手铐被女人从后腰拿出，拷在了对方手上。
咔哒！
女保镖垂下枪，语气干脆利落，“我已经报警了，这里交给我，迪克，你先带q去治疗。”
“不可能，我刚刚那刀应该捅到了你的大动脉……”山田弘背着手转过身来，用惊异的眼神打量那个除了看上去浑身浴血一切正常的女保镖。
“你以为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女人撩起西装外套和衬衣，露出围在腰间的血包和猪五花肉。
山田弘：“……”
“你是……”迪克皱起眉。
女人摘下头顶的黑色假发和脸上的硅|胶面具，露出一头亮丽的红发和棱角分明的欧美面孔。
“……芭芭拉？你怎么会在这儿？”男孩露出意外的表情。
芭芭拉·戈登，哥谭警局局长的女儿，同时也是喜欢行侠仗义的蒙面女警——蝙蝠女孩。
“抱歉迪克，是我提议布鲁斯让我加入的，他担心你一个人冲动行事。”芭芭拉这样回答着，没有了硅-胶面具上面黏连的变声器，她的声音年轻了很多，多了些女孩的气息。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错估了形势——你朋友他还好吗？”
“我不觉得他好……”迪克犹豫道。
正这样说着，又一队混混打扮的人忽然出现在了街面上。
“你们几个，谁是q？”
男孩率先警惕地将少年护在身后。
“还来？”
“嗯？”
那伙人当中为首的那个看着一地的躺尸，也感到有些不对，梗着脖子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直到一个威严的男人的声音出现。
“够了！”
几个人纷纷扭过头去，看向来人。
穿着青黑色浴衣，腰间佩刀的白发武士插着手站在街对面，神色严肃。身旁站眯眯眼的黑发侦探江户川乱步，以及踩着小高跟，头戴蝴蝶发夹的短发女人。
“辛苦了。”头顶贝雷帽，身披卡其色披肩的侦探走到那伙人身旁，伸出手抬了抬自己的帽子，“委托你们的任务已经取消了，酬金已经打到你们的账户上了哦。”
“我叫与谢野晶子，是个医生。”拿着个银色箱子的女人面带微笑地迈开步子，来到面色警惕的迪克面前，视线微动，望向他身后的少年，笑容愈发强烈，“治疗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是武装侦探社的人？”男孩眯了眯眼，迟疑道。
“没错。”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刚刚还光明正大的承认了要派人来袭击q。”
“你不也是想要钻‘入社测试’的空子才来的吗？若不是因为你们解除了q身上的监听设备，我们也不会这么晚才到。”江户川乱步转过身，反驳。
男孩哽了一下，扭过头来仰视面前的女人，“……你的治疗是异能力的作用？没有什么副作用吗？”
“副作用？当然没有，我保证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q。”与谢野晶子勾着唇，“现在可以让一让了吗？这位小朋友，看他的伤口，再晚一点就要截肢了哦。”
“迪克。”芭芭拉将不情愿的男孩拉到一旁，让出了位置让与谢野晶子走过。
女人往她那边瞥了一眼，嘴角扬起一撇漫不经心的笑意，然后提着银箱子来到捂着手的少年面前。
“可能会有一点痛。”女人将箱子放在地面，面对着少年打开，展示里面的东西，“不过别担心，我会很快治好你的哦~”
“晶子小姐的治疗有些少儿不宜，一般人最好不要看。”江户川乱步扬声道。
迪克和芭芭拉刚因为他的话被吸引了注意力，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阵某种机械被开启的声音。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神经敏感的男孩一下子扭过头，就看见了令他目眦俱裂的一幕，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半人高的电锯，正朝着少年挥舞而去。
！！！！
……
“q，你……你没死……事吧？”
男孩满目恍然地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少年，抓起他的手翻来覆去的观察。
好在，果然如与谢野晶子承诺的那样，那只手已经恢复如初。
“我没事了，迪克，别担心。”
久作出声安慰。
迪克惊魂未定地看了他一眼。
他发誓他将永远铭记少年被治疗的场面。
武装侦探社都是些什么魔鬼，他一定要带q离开。
“此次的事件是一次意外，也是事务所的失职。”眼看治疗告一段落，福泽谕吉开口，“在这之中，被委以监管之任的太宰治，必须受罚，而未能起到监护人之责的我，也难辞其咎。”
“社长？”听闻此言，站在一旁的江户川乱步有些惊讶地偏过头。
“不论如何，你已经在这次事件中，证明了自己对同伴的重视，并且没有伤害他人。这份自我牺牲精神，难能可贵。”
穿着木屐的福泽谕吉走到他面前。
“梦野久作，你通过‘入社测试’了。”
“……”
少年缓缓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