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鲛人泄恨泽州城10
湖水泛滥,大片大片的红杉林被淹没其中。
随着湍急的水流,一棵红杉树朝白骞撞了过来,下一刻,他眼前一花,人就往水底沉了下去。又不知过了多久,迷糊糊中有了意识,以为自己还在水里,张着手臂就乱拍乱打。
“别动!”
是慕云卿的声音。
白骞恍若梦醒般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对方怀里。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头发也是。
此时身处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这树光秃秃的,也不知道什么树种,它一大半没入水中,刚好延伸的粗枝横出水面。
白骞愣了一愣,忽而抓住旁边的枝干站起身道:“扇子,我扇子哪去了?”
慕云卿手一伸,淡然道:“在这。”
却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白骞正要问些什么,却见对方一直凝视着前方,便顺着他望了去。
这一望,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鲛人正仰着脖子吸收着天地精气。
沈含烟的尸身还在水柱里悬浮着。
而他们近身,百米开外的地方,乌压压站满了人。
他们身着黑袍,面带杀气,每一个都钢刀在手,齐刷刷站成几排,看样子有上千人。
那方上空,有两道浓烈黑气旋转着往中央堆集。
慕云卿微微侧目,朝白骞道:“你自己能站稳吧?”
白骞不知他要做什么,点点头道:“能!你要……?”
话音未落,身旁人就呼一声化作白光飞了过去。
霎时间,黑烟滚滚,伴随着天雷道道在水里不停游动。
黑烟里有钢刀万把,天雷中藏红光锁链,双方你来我往,你退我进,时而在水面上炸出水花点点,时而又钻到湖水中,掀起狂风巨浪。
不多时,水面上浮起了许多狼妖的尸体。
随着波纹涌动,大片大片的血红晕染开来,直瞧得白骞头晕不已。
他晃晃脑袋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抱着树干,朝远处望去,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别的,只看到沈含烟的尸身在水柱里动了一下。
那余冰竹也在水柱里,只不过他在水柱的最顶端。
云霄湖的湖面上,有无数气泡生成,缓缓上升,带着一些不知道哪里飘来的蓝色小野花一起被余冰竹吸入体内。
又过一会儿,余冰竹朝沈含烟飘去,和她十指相握,轻轻吻上了沈含烟的唇。
风越来越大,湖底突然生出许多旋流。
白骞很担心慕云卿安危,急急将目光收回,朝水下望去,寻找半天,也不见他身影。
正要跳进水里去找时,却被个无形的门给撞了回来。
额头上登时长出一个大包。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前面虚空的地方,紧接着,一道金圈乍现。
是慕云卿布得结界。
“慕云卿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慕云卿千万别受伤,一点都不要!”
白骞暗自祈祷着,闭眼睁眼间却看到远处的水柱已经有了要缩小的迹象。
他脚下的湖水也在一点点降低水位,往云霄湖里倒灌了去。
等到淤泥现出的时候,白骞也顺着树干来到了地面,一落地,就朝着云霄湖跑了去。
一路上,泥泞不堪,摔得全身都是泥水。
没见到那些狼妖,也没找见慕云卿,正急得冒火时,远空里的余冰竹抱着沈含烟落到了地面。
他将沈含烟轻轻放在一张巨大的荷叶上,静静看着她,脸上爱意很浓。
白骞也不怕他,走过去道:“余冰竹,把慕云卿,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余冰竹不予理会。
沈含烟的声音无力地传来:“冰竹……他们……是好人……你……”
余冰竹很温柔地笑了笑,道:“阿烟,我要走了。”
“……此生能与你相识,我很满足。”
白骞道:“你去哪里啊?能先把慕云卿还回来吗?”
话音一落,却发现余冰竹身体一下变成透明状,然后逐渐消散,从头到脚,仿佛风化了般,化成千万细碎的蓝绿色小鳞片,顷刻间就消散没了。
沈含烟身体动弹不得,泪水珠帘般落个不停。
白骞一看这余冰竹消失了,就更着急了。
也顾不得去对沈含烟安慰几句,直接往别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他名字。
过了不久,之前见过的黑袍人出现在前方,那人也不说话,扭头就往一个地方走。
白骞吓得愣在原地。
眼前的黑袍人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他。
白骞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要带我去找他?”
黑袍人点了下头。
跟着他,走了没一会儿,便在一片沼泽地找到了受伤的慕云卿。
白骞跑过去将人从泥沼里抱起,瞅一眼全是血的水域,无比担忧地道:“慕云卿,你还好吗?”
慕云卿煞白着脸,笑了笑,却没说话。
“你……你哪里受伤了?要说出来,不然,我怕自己笨手笨脚……”说着,白骞就要将人背起。
没想到,才将人拉着做起身,紧接着,慕云卿就咳出了一口血来。
白骞面色一僵,又赶紧把他轻轻放了回去。
慕云卿嘴角滑下两道血迹,他皱了皱眉。
白骞更担心了,道:“喂!你可别死啊!不然,接下来我可……”
慕云卿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放心……死不了。”
白骞道:“噢!那,需要我做什么吗?捶捶腿?或者……捏捏肩?”
慕云卿微微摇了摇头,眼睫垂下望向自己腰间别着的锦袋,道:“……帮我……取……取粒丹药来。”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每吐出几个字,眉心便是一皱。
胸口起起伏伏,好似吞纳吐息也成了件痛苦的事。
白骞也不敢多问了,忙伸手将锦袋从他腰间取下,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个小小的布包,便抬眼又朝他看去。
慕云卿表情痛苦地念出一句口诀,接着,那锦袋就变大了数倍。
白骞顾不得好奇,匆匆从一个小布包里摸出一个瓷瓶,取了丹药给他服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脸色没那么差,这才把人又从泥水里扶了起来。
马死了,路上全是泥泞,白骞背着虚弱无力的沈含烟,又担心慕云卿会摔倒在泥水里,伤口恶化,只得深一步浅一步中,走几步就一缓。
走到先前阿玉他们呆着的地方时,已是这一天的后半夜。
慕云卿才走近,金色光圈里的玉晶剑就兀自晃个不停。
像是一只知道主人受伤,急着要跑过去找他,但又有任务在身,只能在原地焦急等待的家犬。
除了阵法圈里的地面还干着,脚下处处泥水,照这个湖水泛滥的程度,怕是泽州城也难幸免遇难。
来前两辆马车,此时马死车碎,还有一辆被水泡了。
没得办法,只能就地躺。
白骞疲累至极,整个人一下子垮掉在了地上。
顾祁煜凑过去,扎在他怀里,抱着他,知道他累到讲不出话,也没有哭喊。
小孩子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白骞搂着他,睁着眼睛望着上空的星星,望着望着,突然发现树上挂着个包袱。动了动酸痛的腰,便走去爬到树上将包袱取了下来。
打开来一看却是庄疏柔的衣裳。
月光很亮,他仰着头仔仔细细地找着,果然在另一个树杈上又找到了包袱。
这次取下来打开一看,是他想要的。
里面的干粮水哒哒的。
白骞掰下一小块,尝了尝,除了湿,也没什么问题。又过一会儿,没出现什么肠胃不舒服、晕倒的迹象,这才敢把干粮拿给顾祁煜吃了。
……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一见亮,白骞就被人摇着胳膊晃醒了。
阿玉一脸凝重道:“快起来,云卿仙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