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大妖怪无拘无束,敢这么想,就敢这么和谢时说。
谢时:“……”
谢时觉得这只妖怪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再想和他斗法解开血契,居然想和他断袖,还要断一个跨物种的袖。
就算他是神,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碰到这种情况,他沉默半天,心情复杂地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大妖怪不悦地回:“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孩?”
“既然如此……”谢时诚恳地说,“那我就实在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了。”
“无妨,我也不理解。”大妖怪吊儿郎当地支起下巴,微偏着头,血红的竖瞳牢牢锁住他,语气坦然,“本座也不明白,你明明这么可恶,为何本座看到你,还是会感到欢喜。”
他们在一起住了三年,三年里,谢时的竹屋不知道被拆过多少次,这只大妖怪的性格也没见到有多少改变,神态举止还是一如既往的妖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妖怪。
谢时用竹扇敲了一下他的手:“坐好了说话。”
“……”大妖怪凶狠地皱了下眉,似乎很想发作,但又不情不愿忍下来,怨气冲天地调整了姿势。
“跟本座交配哪里不好?”大妖怪对谢时的拒绝很不满,“本座是长得不好看,还是不高大?还是不强壮?”
谢时眉梢一跳:“……不要让我听到这两个字。”
“成,那你跟本座交欢。”
“这个也不要!”
“怎么这么麻烦,”大妖怪蹙眉沉思,他对这种事不怎么了解,所听所闻还是那些被他抓来的人求饶时告诉他的,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文雅的,得意洋洋地说,“你跟本座共赴巫山。”
“……”
谢时的回答是把大妖怪赶了出去。
他教了这只白虎许多事情,也教了他许多术法,就算不再用血契相连,也不会有谁能骗到他。
大妖怪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失败,但也没有想过放弃,他苦心思索好几天,决定先去学学别人是怎么交配……不是,怎么同意交配的。
他在人间讲故事的茶楼里听了一圈,觉得自己学会了,于是斗志昂扬地回去找谢时。
他既没有像妖怪话本里变成书生和谢时相遇,也没有装作美貌的少女,而是变成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奶猫。
一只浑身条纹和白虎别无二致的虎斑猫。
谢时虽然和他解开了血契,但也不至于被他这么明显的幻术糊弄,看也不看躺在门前的小奶猫,径直出门玩了。
大妖怪气得要死,爬起来追到他面前,再躺下,谢时再绕路,它再继续追,反复几次后,谢时选择了飞走。
大妖怪恨恨地在地上磨了磨爪子。
谢时绕得了一时,绕不了一世,自此以后,谢时家门口就多了一只会挂在各种地方的虎斑猫。
谢时出门,它就躺在门前,谢时浇花,它就挂在篱笆上,下雨了,谢时闲来无事听雨声,它就倒挂在窗前,绞尽脑汁霸占谢时的视线。
时间久了,偶尔谢时看不到它,还会觉得意外。
又一次在门前看到它,谢时无可奈何地笑起来,终于俯身抱起虎斑猫。
他知道这只猫是谁,这只猫也知道他知道,但他们都默契地装作不知道。
这只猫看起来总是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谢时知道是假的,却也不忍心看它就这么半死不活下去,弄了些食物给它,没想到这只猫还挺挑,非要他喂,不然就不吃。
谢时敲了敲它的脑袋,看在它挂了这么多天东南枝的份上,暂且忍了。
虎斑猫就此住了下来。
这只小猫想方设法爬床,谢时严密防守,就是不让它爬。
一人一猫就此展开激烈的争斗,每天都要斗法几百回,斗着斗着就到了冬天,下了雪,满地银装,谢时的竹屋也被雪覆盖。
谢时到冬天就懒得出门,终日和满园白雪作伴,大妖怪可能是怕他这么待久了出现心理问题,出去给他逮了只小松鼠回来。
冬眠的小妖怪被虎斑猫叼在嘴里,满脸惊恐地睁大眼睛,想叫又不敢叫,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谢时:“……”
怎么说也是大妖怪的一番好意,谢时也不好指责它,他放了小松鼠回去,然后摸摸虎斑猫的脑袋,对它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虎斑猫变成人。
谢时和猫身的大妖怪住在一起许久,这还是他头一次恢复人身。
大妖怪认真地看着他:“你总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也不觉得寂寞?”
谢时没什么朋友,他从前也有几个人类至交,然而随着他们逐一离开,他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只能看着朋友埋在土里,渐渐变成一捧泥,徒增伤悲。
人的寿命太短了,弹指一瞬,而神的岁月太长,长到似乎漫无边际。
他从此不再和人类做朋友,即使他无事就去人间闲逛,去茶楼听书,和一同听书的人谈天说地把酒言欢,他也没有和谁交心过。
谢时的朋友是屋檐下的草,是流动的风,是天际变幻的云。
“我习惯了,而且,我不算是一个人,我还有……”谢时思索着,还是把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我还有一只猫。”
大妖怪走到他面前,试探着抬手。
这只妖怪从前抬手不是为了撕碎什么东西、就是为了要谁的命,这还是他第一次想要去触碰什么人,他看起来镇定,实际上紧张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再三放轻了力气,小心翼翼地贴住谢时的脸,生怕把这个人碰坏了。
谢时没有躲。
大妖怪收起锋利的指甲,指腹摩挲触碰到的肌肤,半晌才说:“我知道了。”
大妖怪没再往家里叼小妖怪,也没叼别的东西,等到雪积到厚厚一层,谢时想堆个雪人,然而不管他滚出一只多大的雪球,虎斑猫都要过来推走。
谢时见它满地追雪球,忽然笑起来:“我想起来,我还没有给你起名字。”
他知道虎斑猫是大妖怪,就一直没有给猫起名,而大妖怪,他自认不需要名字,也没有想过给自己起一个。
虎斑猫拨弄着球:“喵?”
谢时笑盈盈说:“就叫你雪追吧,和你这一身白毛也算相配。”
大妖怪:“随意。”
大妖怪回得漫不经心,但谢时叫猫这个名字,它应,叫人这个名字,他也应。
不管是猫还是妖,他认定这个名字,就不会改了。
几个冬去春来,谢时还是和大妖怪在一起了。
雪追觉得这很重要,但妖怪在一起的习俗是没什么习俗,只有人才有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十里红妆,于是他找来一堆大妖怪当媒婆,人家起初自然是不情愿,他们和白虎又不熟,还被白虎打过,不过不讲理的大白虎又打了他们一顿,强迫这群大妖套上媒婆衣服,来给谢时下聘。
五大三粗的大妖们穿着红彤彤的媒婆装化着可以辟邪的妆,比什么场面都要惊悚。
谢时哭笑不得地接了礼,按照人的习俗,他们成亲前不能见面,几只妖怪总算有了报复的机会,拦着雪追不让进门,雪追跳窗进来,给他送来一捧精挑细选的花:“等着本座来娶你。”
谢时弯起眼:“娶?”
雪追不假思索改口:“等着本座来嫁你。”
谢时环住他的脖颈,温柔地注视他:“还是不对。”
被他这么看着,雪追很难控制自己的心跳,声音都不由自主发紧:“等着本座来和你永结同心。”
“好,”谢时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等着。”
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雪追什么都要亲手操办,就连宴请的席面也是他自己来,当然,他这时候根本不会做饭,被迫来吃喜酒的各路妖怪们看到满桌堪比砒霜的酒菜,不敢怒也不敢言,艰难维持笑容,吃了一肚子毒物,面如菜色地捂肚子走了。
走之前,还被大妖怪压迫着送上贺礼。
大妖怪没看出来他们的异状,以为自己做菜很成功,给这群妖怪吃根本就是便宜了他们,喜气洋洋地端着单独给谢时准备的鱼羹,进了洞房。
谢时不知道,吃了一口就吐了:“这是什么?”
大妖怪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原本的自夸就这么咽回肚子,强行装出不知道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说:“本座请来的厨子做的,怎么,不好吃吗?”
“你怎么请人家过来的,”谢时虚弱地喝水漱口,“你是不是又得罪人了,气得别人要下毒跟你同归于尽?”
雪追:“……”
“没、没有啊。”大妖怪心虚到结巴了一下,“本座很有礼貌的。今天不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吗?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
“什么别的?”
大妖怪依靠本能,朦朦胧胧推倒谢时,覆到他身上,低声说:“为什么人常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太懂,谢时,你教教我好不好。”
谢时:“唔……”
床幔被放下来,大妖怪成亲前特意将竹屋重新装修一遍,四面的墙上都悬挂着幽幽的妖火。
那些妖火一同熄灭。
……
谢时睁开眼睛,正对上蹲在床边的大妖怪。
大妖怪满脸怨夫:“本座叫了你好久了,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谢时看到他身后的尾巴,神情都变幻了一秒:“你能不能把你的尾巴收起来?”
“本座的尾巴怎么你了,”雪追下意识回了一句,接着又生起气来,“本座这么大的人在这里,你不看本座,反而去看本座的尾巴?”
谢时:“……”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界上居然还有妖怪会嫉妒自己的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大妖怪:怎样!你这不就见到了吗!
猜猜大妖怪用他的尾巴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