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老瘸和锁子俩人在外吵吵打打，好不热闹，院子里的这两人生生喝了一壶茶，也没见谁张口，出奇的静。
安小七只看着大缸里的茈碧，不说话。
长卜又是一口叹气，他知道，安小七是不会先开口了。
“小七，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安小七歪着头，想了想，“两百年？不对，得有三百年了。”
“不对，四百九十九年。”
“岂不是差一年就五百年了？”安小七喃喃道，“我都感觉没活这么久，竟然就认识你这么久了。”
“我也觉得昨日才与你相识似的。”长卜笑笑。
安小七看着水里沉睡的茈碧，像是回到了那一天。
她在瑶池的茈碧池子里戏水，那天日头高照，天气着实的炎热，她躲在碧绿的叶片下，喘着粗气。长卜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小的仙兵，他巡查到此，以为是妖魔，正要一棒子打过来，不知为何突然收了棒子。
安小七惊魂未定，赶忙跳入了池子里，躲了起来，憋了很久，她以为长卜已经离开，探出脑袋来透气，一把被长卜抓个正着。
“那日你我茈碧池相识，你就骗我是替母亲来寻药，我竟信了你，不仅被你感动，还给你寻了药。”长卜回忆道，淡淡地笑着。
“那药我没有浪费，的确是派上了大用场。”安小七说道。
“后来，你我洱水镇再次相遇，你已经成了医师安小七。”
“你成了将军长卜。”
两人说到这里，相视一笑。
“你有话要问我，你问吧，我能回答的一定不会骗你。”安小七坐回凳子上。
“我要你回答的就是不能回答的。”长卜看着安小七。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知道我不愿意骗你。”安小七撒过很多谎，对长卜却只撒过一次。
“几千年来，我朋友不多，你是其中一个，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长卜轻声道，眼里尽是柔情。
“明明还不到正午，怎么就感觉要天黑了？”安小七看着天色。
“要下雨了。”长卜也抬头道。
“你要在这里吃饭吗？老瘸说今日中午要做酱骨头。”
“那便吃了饭再走，老瘸的酱骨头谁也无法抗拒。”长卜笑道。
“也好。”安小七随手抓了几朵竹篾里晒着的萼绿君，泡进了茶水里，“天气干燥得很，你要不要？”
“也行。”长卜把杯子递了过去。
安小七就把那泡了萼绿君的茶水倒了一杯给长卜。
“味道不错。”
“我其实不喜欢这味道，非香非甜的。”
“可是它能解你症状，便是良药。”长卜喝一口说道。
“我昨天离开了洱水镇，去见了一位故友。”
“这位故友我可认识？”
“大概是不相识的，不过你毕竟比我年长好多岁，我也不能确定。”
“是北冥殇？”
“不是。”
长卜端起茶碗，又喝了一杯。
安小七端起茶壶，给长卜又续了一杯。
“野望仙君已经知道你外出的事，大概也能查出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希望你不要隐瞒我，我是来帮你的。”这一轮，终究还是长卜先缴械投降，坦白了心迹。
“野望仙君从见我第一面起，便对我有偏见，无论我去了什么地方，去见了何人，他都会以为我是有所图谋，我不知道北冥殇到底为什么被你们诛杀，但是我不曾认识他，也不了解他，所以也断不会成为你们诛杀他的诱饵。”安小七稳稳地说着，“长卜，你要是为我好，就不要替别人来试探我，世间的很多事真真假假，到最后也不过是强者定义孰是孰非罢了。”
一番话，安小七不卑不亢，完全置身事外。
“你当真没见过北冥殇？”
“从未见过。”
“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便相信你。”长卜坦然，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这时，老瘸和锁子正好买菜回来。
“老瘸，中午多做些酱骨头，给长卜将军带些回去。”安小七叮嘱道。
“哎，知道了，我这就去做。”老瘸拎着肉菜，满口应道。
“锁子，去老谢家打坛好酒来。”安小七又吩咐道。
“咱不是还有一坛百花酒未开封么？”锁子就说道。
“我酿的百花酒怎能拿来招待将军，我们自个喝喝也便算了，上不得台面的。”安小七笑道。
长卜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并不插手，锁子便出门打酒去了。
“早就听说你自己酿酒，也未得一尝。”长卜不动声色道。
“我还只是初学，等我学成，一定挑一坛上好的酒给你送去。”
“不如等你学成，届时喝着你酿的酒，我再来吃这顿饭。突然想起来，我军中还有要事处理，先回去了。”长卜抱拳，欠身道，就要离开。
“长卜！”安小七叫道，“老瘸已经做了酱骨头。”
长卜嘴角微提，“你替我和老瘸解释一下，下次再来吃。”
“就一顿饭，并不碍事。”安小七有些急，挽留道。
“还是等下次，下次无事在身，方能尽兴。”长卜说完，提脚而去。
安小七怔怔地站在院子里，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长卜！”她猛地唤了声，哪里还有长卜的影子，早就走远了。
“吃饭了。”锁子出来叫。
“哦，就来。”安小七回道。
“长卜将军呢？”锁子寻找着。
“他有事回去了？”
“回去了？”锁子尖叫起来，“怎么回去了？”
“回去了便是回去了，我们自个吃。”
“老瘸，赶紧的，出大事了。”锁子叫着跑去了厨房。
安小七已经顾不得锁子的大惊小怪，她的手脚冰凉，耳边的声音正一点一点消失，她突然间没有了胃口，没有了欲望，仿佛什么都不能让她提起兴致。
“一定是萼绿君太苦了，我为什么要喝它？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安小七颤颤巍巍走进房间，倒在榻上，形容枯槁，毫无气色。
太阳的光线一点点消逝，空气一点点寒凉，她却无力挽留。她很想要抓住这一切，可是她什么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