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见故人
苏瑞宸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昏暗的天光透过半开的窗帘照进来，天空仿佛被戳了个漏洞，滔滔往下倾泻着大雨。
他心中不由有些慌乱，从床上坐起来，才看见床头柜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黑色的和服，缎面上用金线织着松杉树的图案，风格庄重而高雅。
这也太刻意了吧？
苏瑞宸对这显然是出自左秋手笔的安排嗤之以鼻。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麻烦的衣服，将和服扔在一边，起身去浴室找那胸针，胸针却不见了。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发现胸针就别在和服上，不由有些无语。
“你好了么？”
左秋的电话很快打了进来，“再不下来我们走了。”
苏瑞宸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果然不能连续通宵，哪怕睡了这样久，还是越睡越想睡。
他揉了揉脑袋，去浴室给自己脸上拍了把水，简单将自己收拾干净。
时间不够他再纠结穿什么，只能将和服披在身上，套上白袜踩着木屐走出了房间。
他揉着眼睛从电梯里出来的那刻，左秋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随即爆发出剧烈的笑声，“哈哈哈哈，苏瑞宸你至于么？”
“这tm不是你安排的么？”
苏瑞宸脾气也上来了，却见洛嘉懿面无表情道：“是我安排的。”
左秋不笑了，满眼赞赏地点点头，“万籁静夜松山飞雪，点缀以玫瑰增加灵动，很有眼光的审美。”
翻脸比翻书还快？
双标还可以更明显点么？
苏瑞宸很想和她理论，然而酒店门口前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清一色的丰田普拉多。
“今天不坐出租车了？”
他看着面前的陆地巡洋舰，想到左秋社团老大的身份，忽然觉着自己曾经纯真的感情被欺骗了！
难以想象那时候小鸟依人的左秋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扮演他女朋友的！
难道是为了好玩么？
“是啊。”
左秋点点头，拎着包朝酒店门口走去。
她今天打扮也没那么奔放，红底白花的仿古裙子勾勒着曼妙的腰肢，走到车前弯腰拉开了车门。
替我开的么？
苏瑞宸不由有些受宠若惊，上车后才发现车上除了司机，还坐着两个黑衣保镖，熨烫整齐的衬衫袖口露着一截花臂，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
左秋替他关上车门，带着洛嘉懿上了另外的车。
md！
阴险狡诈的女人！
苏瑞宸咬牙切齿地骂着，才发现车内三个人全都目光惊恐地看着他。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骂出了声音，好在用的是中文，他们应该听不懂吧？
坐在他身旁的大哥目光已经从惊恐变成了敬佩，点点头道：“这句话可千万不要在秋桑的面前说。”
中文不错。
苏瑞宸很想夸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目光落在胸前的玫瑰花上，不由想到了夏云云的话。
他试探着开口道：“你们能听懂我说什么？”
“当然，苏先生的日语说的很好。”
“谢谢。”
苏瑞宸心虚地点点头，忽然发现夏云云也不是那么废物。
这种好东西要是能批量生产就好了。
他胡思乱想着看向窗外，车队已经缓缓驶入了雨幕中。
车内的气压很低，身边坐着正襟危坐全副武装的黑道大佬，苏瑞宸的瞌睡也吓没了，强迫自己挺直腰板，从外面看上去倒真有那么几分黑道太子的风范。
画展的地址在新宿区歌舞伎町里。
因为时间还早，那些花里胡哨的招牌灰蒙蒙地立在雨幕中，失去了往日的风流艳丽。
车队停在了三番街一家风俗店门口，接下来的路就要靠走了，左秋拉开他的车门，很快就有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打伞迎上来。
苏瑞宸在众人簇拥下朝巷子里走去，听见身后左秋在和洛嘉懿耳语：“感觉我们像是在卖牛郎。”
md你见过这么帅的牛郎么！
苏瑞宸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广告牌，忽然发现顶尖的那几个长得都很不错。
这算是夸奖吧？
嗯，就当是夸奖了。
老子可是当过花魁的男人！
啊不，老子就是花灵宫主本人！搁在那个世界，全天下的歌舞伎町都是老子的地盘！
他抬头挺胸起来，却又有些心虚。
毕竟花灵宫宫主的地位，并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甚至不是靠自己的身体。
失去了原主的记忆，他也不好去判断原主的性格，只是从做的那些事来看，大概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就这样压抑在另一个人的意识里……
换做自己应该会黑化吧？
苏瑞宸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忽然意识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埋藏了一个暴戾危险的存在。
像是一双眼睛……
在暗中盯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大雨飞在屋檐上散成水花，掉在了苏瑞宸的脸上。
打伞的女人这才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停顿，立刻道歉：“真对不起。”
“发什么呆呢。”
左秋挽着洛嘉懿从他身旁经过，并肩走入了那间由地下酒吧改造出来的画廊。
苏瑞宸回过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了上去。
推开雕花木门，映入眼帘是满墙浮世绘风格的众鬼道，在昏暗的光线下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绕过这面墙沿着楼梯下去，光线也逐渐开始亮了起来。
画展主题为秋意。
展厅并不大，除了日本传统艺术家的作品，也挂了些自世界各地的藏画。
苏瑞宸对艺术不感兴趣，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侧厅墙上挂着的那两幅出自吴昌硕之手的写意秋菊是赝品。
他瞥了一眼左秋，“你就用这玩意糊弄人老太太？”
左秋正举着手机在和洛嘉懿玩自拍，听见这话不由愣了一下，“这可是我花高价找大师仿的，就是东京艺术大学那些教授也不敢说我这画是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真的在我家。”
苏瑞宸并不是炫耀，老苏当年追叶梦的时候那可是下了血本的。
虽然父子俩都不懂艺术，但都懂花钱。
叶梦只是随口说了句那两幅画是真的，那两幅画就挂在他家书房里了。
左秋收了手机，撇了撇嘴，“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很高尚嘛！”
苏瑞宸指了指这满屋子全副武装的黑衣男女，知道的人知道他们这是在搞画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在搞社团集会呢。
“本来就是社团集会。”
左秋看穿了他的想法，拍了拍手，黑衣男女瞬间四散下去，隐匿在展厅的各个角落。
参加画展的贵客也陆续入场，其中倒是不乏真正的名流。
苏瑞宸坐在展厅的休息区端着茶杯打着瞌睡，倒不是他不在乎形象，实在是正襟危坐了两个小时，真正的主角都没有登场。
左秋边招待客人边用眼神瞪他。
他也只能打起精神，起身在展厅里闲逛，溜达到那两幅菊花图下时，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冷艳妖娆的女人，踩着细长的高跟鞋，穿着高开叉的旗袍，身上披着白色的貂，神色怔怔望着面前的画，忽而手袋中掏出烟盒，从中摸出了一支烟。
“抱歉，这里禁烟。”
苏瑞宸走过去按住她白皙纤细的手指，目光落在那枚鲜红欲滴的鸽子血宝石上，指了指身后的标牌。
女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瑞宸想了想，握住了她的手腕，“实在想抽的话，我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