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前阅选4
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云霆顿觉心烦意躁。
虽然今天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亲自选皇后的权力，但人选不也就三个吗？
再仔细想想，其实就一个！
摄政王本就势大，他决不能选岳家女助长其威风。
文丞相是百官之首，确实是一心想要助他亲政。
可现在的情况，云霆很怀疑，就算他亲政了，也压不住摄政王。
既然如此，还不如维持现状，隐于暗处，避其锋芒，等到时机成熟，一举拿下摄政王。
这样的话，要是选了文家女，反而会让摄政王与太后联合起来对付文丞相一派，得不偿失。
更何况，太后牢牢把控着后宫，指不定刚选了文家女，第二天人就没了。
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太后其人，性情不定，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而最后一个人选……
云霆看向面前丝毫不会掩饰情绪的姜灵瑶，她有一双清亮澄澈的明眸，此刻满眼窘迫与懊恼。
比起之前见过的岳家女与文家女，这眸子竟算得上纯真无邪了。
额，当然，也显得傻里傻气就是了。
云霆薄唇微微上扬，漫不经心给了姜灵瑶台阶下，也埋下一颗种子。
“听你这么说，朕倒是想见见这个如茉莉花的六妹妹。”
“是、是吗？”
姜灵瑶抑制不住地暗恼，像是非常后悔自己提起了六妹妹。
她小心翼翼又隐含期待地看着云霆，期期艾艾道：“六妹妹如今已经10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表哥、表哥还读圣贤书呢……”
“……”
云霆无语，心说这便宜表妹果真如传言中一般，实在是不大机灵，也怪不得太后不看重她。
他随口敷衍了一句：“自家表兄妹，圣贤书上可没说不能见亲戚。”
姜灵瑶顿时泫然欲泣，眼底深处却露出了几分埋怨。仿佛在埋怨自己嘴快提起了六妹妹，又仿佛在埋怨六妹妹的存在本身。
云霆看她可怜兮兮又眼含怨气、却还不自知的样子，有些好笑。
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绵软性子，竟会是太后的侄女，难道这就是“歹竹出好笋”吗？
说起“好笋”，云霆不免想到岳家、文家这两个“虎父无犬女”的，颇觉意兴阑珊。
他抬眸看了眼日头，直接下了逐客令：“午时将至，该用午膳了，表妹快回去吧，免得宫人寻不到你。”
姜灵瑶眼里还泛着水花，摇摇欲坠，但也一直没坠。
她不太情愿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又一步三回头，出了西苑。
刚出门，姜灵瑶就翘了翘唇角。
很好，不易有孕·不受重视·埋怨家族·性格软弱·小醋精·傻白甜的形象完美塑造！
就凭她这些特质，说她是保皇党安插在太后党的二五仔都不为过啊。
便宜表哥不选她当皇后就是脑子被门夹了！
姜灵瑶心里喜滋滋，面上却还维持着不得不离开亲亲大表哥的遗憾神色。
不过，宫墙外压根没人，倒是有两个阿飘——
之前一起跟过来的阿飘小弟和一个小家碧玉、眉眼温顺的宫女。
俩阿飘都躲在墙下，避着阳光，目光灼灼看着姜灵瑶。
姜灵瑶心里再次感叹：哎，曾经有一片茂盛的瓜田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死远点！！！
如果非要在远多少点上加上一个数值，我希望是……亿点点。
哎，遥想当年吃瓜喜当猹，如今身处瓜田唱大戏……
姜灵瑶心里嘤嘤嘤，真是怀恋当初欢乐吃瓜的时光啊！
一旁的阿飘小弟不明白自家老大怎么还在演，都出了西苑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甚至都快哭了。
【老大，你没事吧？】
姜灵瑶瞥他一眼，一想到方才给这小弟贡献了现场瓜，语气就不冷不热：“没事。”
随后，她又看向一旁，语气和缓下来：“姑娘就是红菱吧？”
没错，就是这么双标！
阿飘小弟天生缺根弦儿，完全体会不到自家老大语气的变化，他忙不迭地介绍身旁的姑娘：
【老大，她就是红菱。】
红菱腼腆地笑了笑，屈膝向姜灵瑶行了一礼。
姜灵瑶压下心中杂乱的念头，连忙低声道：“别别别，可别给我行礼，咱俩说到底可没什么高低之分，只做姐妹相处即可。”
她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着，装作在回味西苑里发生的一切。
墙下的红菱亦步亦趋跟着，轻言细语：【那红菱便厚颜叫一声灵瑶姐姐。】
姜灵瑶抿唇轻笑：“既是我妹妹，那你的仇姐姐便记下了，日后有机会，就送余太妃去陪先帝。”
红菱眸光微动，没多大惊讶。
毕竟早在昨天听说姜灵瑶借尸还魂、且诚聘眼线的时候，她就知道，皇帝常来的西苑，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而她，也能借此报仇。
只是还需要等待。
红菱温和笑着道：【那红菱先谢过姐姐。】
“等明日阅选结束，定了位份，我进了宫来，就每日给你烧一炷香，还望红菱妹妹能在闲暇之时记下这西苑发生了什么，尤其盯着皇帝。”
姜灵瑶心知，光是报仇这个萝卜吊着还不够，毕竟还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收拾余太妃，利诱还是很有必要的。
【姐姐放心，不过举手之劳。】
红菱心中熨帖，没对“工资”发表意见，非常上道地说起了姜灵瑶想要的信息。
【选秀期间，皇帝每隔两三天就会来西苑莳花弄草，从不开门，今日是第一次开门放秀女进来。
上午时，岳秀女、文秀女、周秀女、陆秀女四人联袂而来，只说了两三句话就被皇帝下了逐客令。
对了，皇帝对她们的态度很不同。
他十分温柔地问了几句周秀女在宫中是否习惯，倒真不愧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叫其他三人好一番吃味。
不过，妹妹瞧着像是故意挑拨离间呢。】
姜灵瑶差点笑出声来，当着其他人的面关心周希柠？
便宜表哥这是一点儿也不顾青梅的死活啊！
心真脏、也够狠，有成大事的资质啊！
不过倒也能理解，比起九五之尊的权利，牺牲一个小小的青梅算什么？
姜灵瑶撇撇嘴，这样一来，周希柠恐怕就成了靶子，或许她都不用亲自动手报复了。
“之后呢？”
红菱：【之后便是姐姐过来了。
皇帝对姐姐的态度，虽不如对那周秀女温柔，但依妹妹看，怕是要先恭喜姐姐了。】
“你这声恭喜我就先收下了。
还有吗？比如皇帝种花是真的在种花吗？会不会是在悄悄制作什么毒药之类的。”
红菱轻轻笑起来：【不是。
妹妹生前就是莳花的好手，那些花草虽有个别有毒，但这宫里想要下毒可不容易。
而且这三年来，也没见皇帝把什么有毒的花草带出西苑去。不过仔细想想，皇帝种的花草品种和时间确实有点奇怪。
三年前，皇帝登基之后没几天，就来西苑亲手种下了几盆花。若是养死了就换一盆长得好的，但来来去去都是那几种。
今年选秀前，皇帝又过来亲手种了几盆花。】
姜灵瑶听了，也不懂这是什么做法。
“你还记得是那几种花吗？”
【当然记得。
三年前种下的，有虞美人 ，茉莉花， 重瓣莲， 凌霄花， 紫鸢尾 ，白玫瑰。
选秀前种下的，有山茶花 ，锦带花， 绿萼梅 ，芙蓉花 ，牡丹花。】
姜灵瑶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花，没发现什么，只觉得还挺五彩缤纷的。
“或许就是皇帝种着玩的，不过还是要麻烦你盯着点。”
【不麻烦。】
红菱笑着点点头，停下脚步，目送姜灵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