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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二十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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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第一天我居然是和同学一起爬该死的山。”李思琦坐在大巴后座,凄凄惨惨,“我的人生是没什么盼头了。”

    “不至于不至于。”刘茹茹真诚地安慰她,“我这次做足了准备。”

    她骄傲地拍了拍面前的书包,这书包大得挤满了座椅之间的空隙。

    李思琦好奇:“你带了什么?”

    “吹泡泡的!”刘茹茹开心地说,“山顶那一片空地风很大,太适合吹泡泡了!”

    李思琦幽幽道:“我们大二,不是中二。”

    “可吹泡泡真的很好玩啊。”刘茹茹眼里满是憧憬,“我小时候最喜欢吹泡泡,看它们的薄膜在阳光下流着彩色,然后啪的一下——什么都没了。”

    李思琦:“小时候还没玩够吗?”

    刘茹茹:“我每次买了都被弟弟抢走了。众所周知姐姐十分懂事要让着弟弟,即使我就比他先爬出来十分钟。”

    李思琦沉默一会,怜惜地抱住她:“乖宝,我们今天就去吹泡泡,吹得满山都是泡泡。”

    两人的交谈声吵醒了后座闭眼补觉的杨午野。她懒懒抬起眼皮,就望见那个无比巨大的背包,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那里面是什么?”

    “两袋饼干,黑皮糖,桃仁酥,一袋橘子。”刘茹茹开始数手指。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怎么都是吃的?”杨午野这话一问出口,两位室友齐齐回头。

    她遭到了双倍的眼神谴责。

    李思琦无情吐槽:“你上次怎么晕过去的还不知道?知道自己贫血还敢不吃早饭?”

    杨午野便乖巧闭嘴。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靠在过道的椅子上:“谁不吃早饭?”

    刘茹茹抬头望见了闫毕,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开始告状:“杨午野没吃早饭!”

    李思琦严谨地摆出事实,顺带控诉:“三天了。四天前她就啃了个面包片。学长,这不得管管?我们是管不了了。”

    杨午野:“……”

    在勉强胡言乱语解释清楚郭易的事情后她们不知道又各自脑补了什么,这两人错综复杂完全不同的神经细胞奇妙地得出了同样的结果,并且在杨午野的本意上歪曲事实偏题万里,一路狂奔。

    “虽然我很不耻学长这种乘虚而入的行为,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一直在默默陪伴,是日久生情的类型。”

    ——这是刘茹茹的原话。

    “我倒是觉得学长一直藏在心口难开,直到纵情人间的野子开始拈花惹草,他才终于有了危机感开始发动攻势。”

    ——这是李思琦的补充。

    “我听起来怎么像个海王?我唯一一次跟男生握手要追溯到高中跟他们扳手腕,我还赢了。”说到这里,杨午野的高傲已经尽显了。

    然后她收敛表情,接着质疑道:“而且你俩前几天明明还在催我去跟郭易跨年?”

    对此,两位室友口径一致。

    刘茹茹十分诚实地说:“学长很帅。”

    李思琦赞同:“作为颜狗,我磕你们这对cp的时候感到非常快乐。”

    杨午野便懂了,自己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罢辽。

    两位室友已然倒戈,徒留她遭背刺。

    闫毕自然地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不是说去了食堂?”

    李思绮语气轻快地卖了她:“野子哪里起得来?”

    大巴发车了,杨午野仿佛没听见他们之间的交流。她侧头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感慨道:“叶子都掉光了啊。”

    “北京冬天都是这样。”闫毕温和地回答。

    杨午野这时才恍然回神,她惊讶地瞪大眼睛道:“学长?呀,你怎么在这里?好巧哦。”

    “我也是要锻炼身体的。”闫毕同样义正言辞。

    这话就跟世界和平一样不可信。这人的笑容还能再虚伪一点吗?

    杨午野无语地闭眼。

    “你看到新闻了吗?”闫毕问。

    “哪一个?”

    “自然是共生所的那一个。”

    前几天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官方动作很快,掩人耳目地炸了这个话题,反而更令人遐想。

    “怎么可能会有基因变异呢?”杨午野神情认真,“更别说是会喷火的生物了。”

    闫毕捧场地问:“为什么这样说?”

    “它们喷火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为了补充食物,这些能量消耗得会更快,也不能很好地驱散天敌,一不小心还会把身上的蛋白质燃烧了。怎么会进化出这样奇怪的性状?”

    她说得令人信服,如果昨晚不知道她当真见过那群火鸟的话,闫毕几乎要以为她真是那样想的了。

    “我觉得也是。”闫毕说,“就像怎么会有人不吃早饭一样。”

    杨午野脸一下木了。

    闫毕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和杂粮煎饼。杨午野不情不愿地接过了。

    她早上总感觉嘴巴干,没有胃口,一向懒得去吃早饭。

    大巴司机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人,开车技术一向很稳。杨午野喝牛奶的时候也没有很颠簸,不久便到了户外的山下。

    “记得带走垃圾啊。”他提醒后排的杨午野,“不然我可不想打扫。”

    这是处于郊外的无名山。当地的居民说它没有名字,地处偏僻,在北方平原中这样高耸的山并不多见。它突兀地出现在这里,高高耸起。

    但在某一天的时候,它有了名字,登记在排行榜的第一,名称叫做二十陵山。

    它是活物,还是死物?

    因为前几天热热闹闹的初雪,山顶蒙了一层银白,远处的阴云笼聚,就像那些雪跑到了天上。

    杨午野望着像是登天的山道,一下就泄了力气。

    即使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当然不会如上次那样疲惫,但看着这么长的健身步道还是出现了来自灵魂的疲惫。

    去找上次的近道吧……就说体力不支悄悄溜走。

    健身步道绕着山周弯曲向上,一群人说说笑笑走在前面,恍惚让杨午野想起那个平凡的秋日下午。

    那时这座山没有名字,她不曾拍死过红色的蜘蛛,也不是需要担惊受怕的免疫者,学长是一个喜欢跟她一起摸鱼的家伙。

    那时候的太阳光金灿灿,照着漫山遍野的银杏树叶。而现在的山上团着冷淡的雪。

    杨午野喘着气,断续地对同伴说:“你们先走吧,我得休息一会。”

    刘茹茹担忧道:“一起走吧,万一你——”

    李思琦瞥了闫毕一眼,赶紧抢先道:“好的,你们慢慢爬不着急嗷!野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学长!”她拉着傻乎乎的室友走远了。

    周围空气一下安静了,杨午野本来有些尴尬,但一旁的闫毕云淡风轻地站着,让她和缓了些。

    要紧的是现在这座山。

    “我知道有一条近道。”杨午野说,说完的瞬间她难得恍惚了一阵。

    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这样提起过。在某一天,某一个笑容凑近了她,耳边是高频的刺耳鸣叫。

    她应该是忘了什么,记不起来。这种遗忘似曾相识。

    闫毕盯了会她,道:“你想去人少的地方?”

    这句话感觉怪怪的,但杨午野又说不上来,就看见闫毕又作了“请”的手势。她便往前走了。

    “你是第二次来吧?”闫毕问。

    “嗯。”

    “你怎么知道的近道?”闫毕又问。

    杨午野的头侧开始疼痛。她面露迷茫:“好像是我落在后面,有一个村民带我去的。”

    她很少露出这样无措迷惑的表情,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笃定和清醒。认识她以来,她从没用过“好像”这类表示模糊范畴的词语。

    闫毕转了话题:“慢慢走,不着急。”

    那条近道在一个岔路口,道路两侧是浓密的树,掉光了叶子,很容易露出一条路。他们钻了进去,闫毕在前面开道,越往前走,杨午野越发感觉身体轻盈,如果来一阵风,她几乎都要飞起来了。

    两侧的树林没有连续地生长,隔几步路才出现断断续续的树林团。银杏树渐渐被常绿的竹林群代替。这里没有雪,生机勃勃得像一个春天。

    竹林飒飒,视线尽头处,有几间木质的小吊楼,它安静地拥抱一簇竹林,门窗紧闭。

    “二十个。”

    闫毕突然开口道。

    杨午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是二十座小房子。它们都没有开窗,紧闭着门,不知道有没有人住,又或者尚在闲置。

    沉默片刻,闫毕语气严肃:“杨午野,这里是哪?”

    大脑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就像是被夏天的暴雷大雨倾泻砸在一处。

    杨午野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是谁?”

    闫毕转过头,面向她。

    杨午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直直地望他,是从没有点陌生。

    她眼神清澈,略显困扰地说道:“抱歉,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闫毕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捆在手上打了个结,露出冷白色的脖颈,他的声音一下很淡漠:“你是谁?”

    “我是杨午野。”她这样说,“这里是二十陵山。”

    二十陵山,排行榜第一的名字。

    闫毕调出通讯系统,果然没有信号了。外界联系不上,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杨午野从哪里知道的?

    她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呀?”

    闫毕忽然甩了手,握着的围巾棱角莫名变得极其锋利,擦过杨午野手腕时留下浅浅的一道血痕。

    她惊呼了一声。

    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闫毕挽起了她纤细的手臂。

    他咬破了嘴唇,血珠慢慢浸出来,从唇瓣往下,妖冶得显眼。他好像感知不到疼痛,轻轻低头,让嘴唇与她的伤口贴上。血液与血液融合,是一个比风还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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