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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仪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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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毕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上前几步,严严实实遮住皮卡丘贪婪的目光。他仿佛刚睡醒,漫不经心道:“嘿,盯着我们小学妹干什么呢。”

    一边瘫软的刘茹茹也发现了这只皮卡丘的不对劲,踉跄着爬起来,挡在杨午野的面前。

    剩下休息的同学同样陆续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这只微笑的皮卡丘。

    气氛瞬间紧绷。

    “请非体测者离开草坪。”

    “请非体测者离开草坪。”

    “请非体测者离开草坪。”

    广播一连重复了三次。

    皮卡丘显然很惧怕这个女播音员,它犹豫地转身,一步三回头。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皮卡丘踏上崎岖的跑道,被弯沟绊了一下,忽然回头,穿过遥远的田径场和灰雾,与杨午野遥遥对视。

    它快乐地跳了起来,惊人的弹跳力产生的冲击,让草坪中央的人都能感受到震动。它跳到了最高点,朝天空放了最后一响烟花。

    绚丽的色彩转瞬即逝。

    皮卡丘加入了巡游的异装大军。运动员进行曲停止,他们均匀地分散在跑道上,将草坪围住。

    “请领取号码牌。”

    女播音员索然无趣地说,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

    “号码牌?什么号码牌?”刘茹茹不安地询问。

    眼镜男生眼尖:“那些人的手里,好像拿着白色的牌子。”

    “好像真是。”郭易附和,他一直默默地跟在大家的背后,觉得没有帮上什么忙,此刻鼓足勇气说,“我去看看。”

    闫毕看向杨午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来。

    你已经知道蛊虫计划了,是打算插手阻拦呢?

    还是准备由着他们自生自灭,以不断的“死亡”堆砌出一个觉醒的异能者来?

    杨午野却只是沉默。有的时候,沉默便代表了一种态度。

    “学长不打算做些什么吗?”杨午野终于开口。

    闫毕愣了一会,才平静道:“我?我能做些什么?”

    “你特意在这时候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去帮忙吧?”杨午野道,“你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能插手这些事情吗?”

    闫毕低头,浅笑了一下:“现在是不能插手……但是以前,我分明可以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含糊,杨午野没能听见。他只说给自己听。

    “那我去吧。”杨午野了然,她的脸上一派天真——闫毕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你知道你这个举动是在阻拦什么吗?”闫毕恍惚道,他的眼中有太多看不懂的情绪,看的不像是杨午野,而是通过她真诚热烈的眼睛,追忆别的什么人。

    他开口道,与过去的某个冷毅的声音重合,重复着困扰他多年的梦呓:“你是在掐死尚未出生的婴孩,每多一个异能者,我们才能有更多的胜算。”

    “我们这样奋力对抗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闫毕喃喃,“我怎么能知道。”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崩溃。杨午野不太明白,闫毕分明是一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人。

    于是她就走上前,像捡了个迷路的小朋友。她踮起脚,轻轻揉了揉他被风吹得很乱的头发。

    她语气难得温柔,在哄着:“不知道就算了。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也改变不了的——”似乎觉得这样安慰不大好,杨午野掐断这句话,“没关系的,没关系。我去帮忙就是了。”

    闫毕看起来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他的负担似乎比预想得要厚。

    而杨午野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她正处于青春期,理应莽撞、冲动、幼稚而不计后果。

    所以她可以承担这种风险。

    闫毕头上温热的触感消逝,他抬头——

    女生已经走近人群,背影小小的一只,看起来柔弱得可怜,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那只皮卡丘并没有走太远,它用动漫里才有的滚圆的眼睛注视着闫毕,嫌弃道:“你一个排行榜百强的异能者,怎么还要骗没觉醒的小姑娘来哄。”

    闫毕收拾好情绪,他淡淡地一瞥:“你没有被女孩子哄过?羡慕了?”

    皮卡丘:……

    会、心、一、击。

    闫毕不再理会它。他大步上前,走到人群面前。

    闫毕人长得高,轻松给杨午野扣上帽子。

    杨午野正嚷嚷着什么,话都堵住,一脸懵逼地掀起帽子一角:“……学长?”

    闫毕神情极其自然:“风大,小心着凉。”他拍了拍郭易的肩膀,“我去吧。”

    “诶?”郭易愣了会,便着急解释,“我可以的,刚刚一直躲在你们身后,我也得做点什么。”

    “虽然你看着我比较废比较弱。好歹当年也是五公里定向越野的冠军呢。”闫毕面不改色地骗小孩,却不容置喙,“你留下,照顾好女生。”

    因为事发突然,谁也没有准备趁手的武器。闫毕就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揣进兜里,慢慢吞吞地往外走。金黄的银杏叶在远处招摇,晚霞已至,天边泛着浅淡的粉紫色。闫毕今天穿着水蓝色的外套,背后印着暗黑的logo,色彩冲突得很漂亮。

    “闫学长!”杨午野叫了他一声。

    闫毕转头,秋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点乱。他微笑问:“怎么了?”

    杨午野刚刚从闫毕的书包里拿出了他碎掉的电脑,她干脆利落地将屏幕掰成两半。她站起来,跑了几步追上闫毕,将两块显示屏交给他,断裂处极其坚硬锋利。这是她此刻能找到的最有杀伤力的东西。

    “带着你论文的尸体,去战无不胜吧!”杨午野真挚地鼓励他。

    闫毕哭笑不得地接过。他垂下眼帘,认真地回答:“好。”

    他踏上了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路,平整的操场现在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土坑和塑胶跑道的残骸。他翻过最后一个隆起的土坡,终于抵达这群异装人的面前。

    忽然玲娜贝尔向他热烈地张开双臂,左手捏着白色的号码牌,做着招牌可爱的动作。

    她的身边同样没有带畸变生物。

    杨午野看着远处的这一幕,不禁说道:“这辈子都不会想去迪士尼了。”

    眼镜男生佩服道:“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吐槽役。”

    杨午野充满了大佬的谦逊:“低调,低调。”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咱们学校有五公里定向越野的比赛吗?”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aub从来不会搞这些。”眼镜男生自然地回答,也猛地想起什么:“我靠!学长是在骗我们?!”

    远处,闫毕一步步走向玲娜贝尔……旁边的皮卡丘。

    皮卡丘:?

    这个人分明就是在报复,它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闫毕无情地向皮卡丘伸手,要抢走它的号码牌。

    校园广播的女播音员突然唱了起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她的高音上不去,听着有些拉垮。但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歌声很要人命。

    意犹未尽地歌唱完后,她接着毫无起伏地念道:“玲娜贝尔平生第一次感到被人抛弃的滋味,她是一个富有感情的小姑娘,浓烈的失落包裹住了她。皮卡丘是她的好朋友,替她打抱不平。”

    “体测者【闫毕】触发玲娜贝尔的忧伤,皮卡丘的愤怒。凡事皆有代价,请闫毕在愤怒的火焰和忧伤的海洋里,拿到属于自己的号码牌。”

    最后,她还文艺地总结:“那时候他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在广播通报的同时,闫毕就迅速从原地跳起来,翻过一个小坡躲到后边。玲娜贝儿的烟花筒里嗞出高压水流,水流强大的冲击力切断了塑胶跑道。皮卡丘的火焰寄生在水流上,滑滑梯一样溜到闫毕面前。

    “快喊闫学长过来啊,它们不能进草坪的!”郭易焦急地看着。

    “现在是可以的。他刚刚把皮卡丘引了进去,正在甩开它。”眼镜男生密切注视着操场上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水扑不灭火,这太危险了!”

    眼镜男生推了推眼镜:“水灭火的原理是阻断氧气,如果氧气充足,火在水里也是可燃的,拜占庭曾经就发明了一种液态燃烧剂。”

    郭易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被懊悔填满,反应比往常迟钝。

    闫毕身形敏捷,翻过东倒西歪的栏杆,腾空飞上看台。他经过的所有地方,瞬间被高压水流轰出长长一条蜿蜒的沟壑。

    他疾速奔跑。跑道上,围成一圈的异装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红衣服高帽子的英国卫兵笔直地站着。木棍稻草人站不稳,得靠在圆滚滚的大米奇身上。龙猫在跑道上打盹,安详地睡着。

    闫毕在半空翻了半圈,滚落到大龙猫身后。

    玲娜贝儿没控制住方向,水枪直冲到了龙猫身上。

    广播沉默片刻,发出底噪声,近乎无语,这个人是嫌活得够长了吗?

    她播报道:“请体测员【闫毕】在玲娜贝儿的忧伤,皮卡丘的愤怒,龙猫的起床气中取到自己的号码牌。”

    闫毕的号码牌当然在玲娜贝儿那里。他置若罔闻,拔起稻草人挡过龙猫的大爪子,挥去了嗡嗡的果蝇群。

    女播音员语气没有起伏:“……请体测员【闫毕】在玲娜贝儿的忧伤,皮卡丘的愤怒,龙猫的起床气,稻草人的幽怨中取到——”

    她没有说完,闫毕又撞倒了米奇。

    “……”

    广播发出了沙沙声,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因为闫毕的举动,恐惧的情绪被冲散,这些畸变生物似乎变小了一些。

    “闫学长这是?”刘茹茹问。

    “他在拖延时间。”杨午野回答,她估摸着闫毕的跑步速度,已经达到了阈值,开始缓慢下降,“欢迎仪式16:30开始,持续半小时,现在是16∶50。只要我们一直呆在草坪中央,就是安全的。”

    16∶55。

    闫毕跑遍了整个操场,剧烈的运动带给他不停的喘息,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整群异装人。

    现在他吸引了整片操场异装人和畸变生物的疯狂追逐,如今无计可施,只有死路一条。

    ——起码在女播音员看来,是这样的。她麻木地播报完一长串的旁白,准备好了闫毕的悼词。

    杨午野突兀地站了起来。

    眼镜男生也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打算,他不赞同地说:“你这样太危险了。”

    郭易和刘茹茹一头雾水。

    “刚刚是我扔的石头,我清楚地记得这些炸弹的分布规律,我去更保险,不会造成额外的损伤。而且我现在休息得够久了。”杨午野活动了一下手腕,“相信我。”

    16∶57。

    闫毕面色发白,对于一条瘫了近四年的咸鱼来说,这样高强度的运动,持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蚕食透支他的生命。

    这简直是咸鱼生涯的高光时刻。闫毕苦中作乐地想。

    玲娜贝儿已经被甩到了队尾,跑最前面的是训练有素的高帽子卫兵。卫兵手持步骑枪,瞄准明显体力不支,动作缓慢的闫毕。

    闫毕抢先一步甩出杨午野给他的显示屏,锋利的豁口精准地划破卫兵的皮质手套,卫兵手腕一阵刺痛,扔掉了步骑枪,肩膀的蜥蜴也随之掉落。

    16:59。

    杨午野高高举起双手,站在跑道外沿,迎接疾速奔跑的一群人。

    闫毕快要被卫兵追上了。杨午野来不及思索,一把拉他进草坪。卧倒的同时,闫毕心领神会,默契地将最后一块显示屏扔在了杨午野开始站立的地方——那里埋着之前的炸弹。

    “轰!”

    巨大的爆炸令那群异装人不得不停住脚步。漫天飞舞的尘土如同夕阳的葬礼。

    晚霞万千,秋叶万千。

    下一刻,广播终于响起女播音员古怪的声音。

    “欢迎仪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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