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拷掠公卿
且说李自成沙涡口造船三千,月余而成,于是亲率大军渡过黄河。攻下汾州、阳城、蒲州,隔日又移兵攻下怀庆,围杀卢江王朱载堙。转而围攻太原,太原守将牛勇督兵五千人出战,不敌李自成,全军覆没。
李自成占了太原城,下令休整八日,又北上攻克忻、代二州。代州总兵周遇吉退守宁武关,李自成大军东进宁武关,周遇吉悉力拒守,最后火药用尽,开门力战而死,全身矢集如猬毛,夫人刘氏率妇女二十余人登屋而射,全被烧死。
李自成取了宁武关,下令屠杀全城,老幼不留。一时间晋北震动,大同总兵姜瓖、宣府总兵王承胤皆递表请降。
李自成大喜,整顿兵马,过大同、宣府,一路势如破竹,又连下居庸关、昌平,直逼京师。
京师再次告急,崇祯帝万分焦急,立刻下旨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命其速速回兵勤王。
吴三桂接了圣旨,不敢怠慢,领五千关宁军,从宁远出发,入关勤王。
行至山海关,突然有人来报,邵启邵真人来访。吴三桂听闻邵启来访,急忙命人迎入帐中。吴三桂见了邵启,急忙叩头问安。师徒二人多年未见,相谈甚欢。
吴三桂问道:“师父弃了官职,游方天下。三桂听说,前些日子,师父在北邙上隐居,如今为何到了此处?”
邵启道:“老夫两个月前已经离开了北邙山,今番为了一件要事,去了辽东一趟,如今正要返回关内,不想在此地碰上了你。”
吴三桂道:“师父此去辽东,必然经过宁远。三桂驻兵宁远,不曾和师父一会。”
邵启道:“如今辽东尽为东虏所占,为师我也是乔装打扮,方成此行,其中故事,不便明说。月所身居朝廷要塞,政务繁忙,为师也不便打扰。如今京师危机,为师特来助你一臂之力,早日破贼勤王。”
吴三桂大喜,帅军离开山海关,直奔奔京师而去。行至北直隶玉田县,突然有消息传来,京城已被闯贼攻陷,崇祯帝在煤山自缢而死。
邵启和吴三桂闻讯伏地大哭,传令下去,三军佩戴缟素。忽又有消息传来,密云总兵唐通已经归降李自成,此时不宜再往前走,吴三桂遂命大军回驻山海关。
忽有小校来报,有一人,自称宋献策,从李自成处来,求见吴三桂。
吴三桂一听,知道是李自成派来劝降的人。心中大怒,于是命人升帐,卫士执刀斧各立两旁,命人将宋献策迎入帐中。
只见一人走入帐中,此人头戴儒巾,身穿直裰,面无惧色,缓缓走了进来。来人对着吴三桂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永城宋献策,如今在我主大顺王麾下从事,受主王命,特来拜会平西伯。”
吴三桂大喝一声,道:“我与阁下素无瓜葛,来此何为?”
宋献策不动声色,说道:“不瞒平西伯,在下奉我主大顺王之命,特来劝降平西伯归顺我大顺!”
吴三桂哈哈大笑,说道:“我吴家世代为朝廷忠臣,世受朝廷恩养,岂能与反贼为伍?”
宋献策道:“平西伯此言差矣!岂不闻自古无不亡之国。天下之大,唯有德者居之。”
吴三桂道:“何必巧言辞令,你等本是贼人,何以称有德者?”
宋献策道:“我等都曾是大明的顺民,只因官逼民反,无以得活,不得已才举了义旗。如今上天垂幸运,我主攻入京师。即将就正大位。我主入了京师,亲自为崇祯帝发丧,为之厚葬,实乃仁君之举。如今天下望风而降,平西伯如果不降,逆时而动,只恐我大军一到,身家性命不保。”
吴三桂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只愁贼兵不来,不能为君父报仇。来人,把这贼人推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只听幕后有人叫道:“且慢!”只见邵启挑开帷幕从帐后走出。
邵启对宋献策说道:“宋先生好胆量,可否认识贫道”
宋献策仔细看了看邵启,惊讶地说道:“原来是你,你可是那擂鼓岭的道士?昔日在安康城南擂鼓岭听了你的话,我等一众人马身陷车厢峡,差点尽数丧命,就是被你所致!”
邵启哈哈大笑说道:“正是贫道所谓,贫道姓邵名启,一向只为朝廷做事。只可惜陈总督一时心软,在车厢峡放走了你们一众反贼,以致才有今日之祸害。”
宋献策冷笑道:“道长也是修道之人,岂不知贵人自有天命,我主能够逃脱大难,成就伟业,乃是天命,岂能为人为所阻断?”
邵启道:“我观先生也是有道法之人,只可惜学艺不精。我观你黑气扑面,杀身之祸就在眼前,你却不能自知?”
宋献策正色道:“宋某奉我主之命,前来劝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惧之有?”
邵启哈哈笑道:“非也,非也,并非平西伯要杀你,而是李自成要杀你?”
宋献策一愣,笑道:“如此说法,可笑之至,我主乃是圣明之主,无缘无故,为何要杀我?”
邵启笑道:“你若不信,我们放你回去,十日之内必能应验。”
吴三桂听了邵启的话,半信半疑,突然对宋献策喝道:“看我师父面孔,饶你一命,快快滚出大帐!迟则垛为肉泥!”
宋献策嘴里哼了一声,向上拱了拱手,回身退出大帐,自回京城去了。
且说宋献策回了京城,蓦然发现,发现京城已经变了模样。
原来宋献策离开的时候,丞相牛金星向李自成奏道:“如今我大军驻守京城,一日费饷数万,需广开财路,筹集饷银。”
李自成说道:“前明国库空虚,如何才能筹措到足够的饷银?”
刘宗敏奏道:“前明吏治腐败,官绅皆中饱私囊,损公肥私。如果加以严刑拷掠,必能得到不少金银。”
李自成大喜准奏,传下旨意,以牛金星和刘宗敏为罗金钦差,负责筹措银两,牛金星和刘宗敏领命而去。
牛金星和刘宗敏奉了诏命,在承天门外设了罗金公堂,命人连夜赶制了五千副夹棍,这些夹棍都是专门设计,没根上都带着棱角,用铁钉相连,又命人在公堂外树立了两根木桩,作为凌迟之用。
一切准备停当,牛金星命人贴出文告,宣布五日之内,前明各级官员,一律到公堂内纳金助饷。五日不到者,夹棍伺候,七日不纳者,凌迟处置。按照品秩,助饷银各不相同,内阁白银五十万,京卿、锦衣三十万,给事、御史、吏部、翰林二十万,部曹十万万,勋戚无定数。
文告贴出之后,京城一片大哗,内阁首辅魏藻德作为官员之首,硬着头皮两日不应。刘宗敏大怒,命人将魏藻德捉入府中,施以夹棍刑法,魏藻德难以生受,交出白银三十万两,仍不够足数。刘宗敏大怒,命人用夹棍刑法拷打三天三夜,魏藻德脑裂而死。
其余诸公卿,听闻魏藻德惨死,顿时心惊胆战,纷纷搜罗家财,纳银免灾。
吴三桂之父吴襄提督京营,城破之时,被李自成活捉,按照品级需要纳银二十万两。吴襄不敢怠慢,遍出家财,送银二十万两到罗金公堂。
牛金星看了吴襄的银单,对刘宗敏笑道:“捷轩兄,这吴襄是吴三桂的父亲,如今虽然缴足了银子,其实府中还有一件更大的宝物!”
刘宗敏道:“是何宝物?”
牛金星嘿嘿一笑,说道:“你可知有个叫陈圆圆的歌妓?”
“曾经耳闻,听说是江淮八艳之一,难道如今在吴府之中?”
“不错,国舅田弘将这歌妓送给吴三桂为妾,也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刘宗敏惋惜道:“如此貌美之人,只可惜落到了吴三桂手中,如果能得到此女,今生无憾了。”
牛金星笑道:“捷轩兄,如今北京城都是我们的,想得到此女还不简单。”
刘宗敏急忙说道:“聚名兄有何计策?”
牛金星抖了抖手中的银单,说道:“计策不就在这银单上嘛?如今我两个是罗金钦差,谁敢抗命不尊,我们可以先斩后奏!”说完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刘宗敏听了大喜,传下令去:“吴襄身为提督京营,理当在京卿一级,理当纳银三十万两,如今缺项十万两,真是大胆,快传吴襄来见。”小校听令而去,直趋吴府传令。
吴襄听闻刘宗敏索见,不敢怠慢,急忙来到罗金公堂。只见刘宗敏、牛金星稳坐大堂之上,两旁列着虎狼一般的差役。
刘宗敏见吴襄来到,一拍惊堂木,喝令吴襄跪下。吴襄吓的魂飞魄散,急忙跪在地上。
刘宗敏喝道:“大胆吴襄,你身为京卿,竟敢违抗本钦差的号令,助饷不足,该当何罪?”
吴襄道:“大人恕罪,卑职不过是前朝二品武官,勉强与侍郎相平,实不能到京卿一级。”
刘宗敏拍案喝道:“好一个狡辩的狗贼,尔等贪官,吸食民脂民膏几十年,如今十万饷银都不肯多出。不杀你等,何以平民愤。来人啊,将吴襄拉出去凌迟处死,一众家人罚没为奴,家财全部查抄充公。”
吴襄听的目瞪口呆,众差役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吴襄绑个结结实实,拉到外面的木柱上处了凌迟之刑。
处置完吴襄,刘宗敏亲自带兵围住吴府,破了大门,杀将进去,将吴府上下几百口杀个干干净净,早有人将陈圆圆掳走,纳入刘宗敏府中。
且说宋献策回到京城,眼见牛金星、刘宗敏拷掠公卿,一时间人心离散,危情汹汹,于是向李自成奏道:“王上,如今我大顺刚刚占据京城,当以收心为上,岂能拷掠公卿,失散人心?”
李自成道:“康年不必过虑,如今我大顺所向披靡,谁人能挡?如今聚明和捷轩已经聚银七千万两,足够我等用上十年之久。”
宋献策道:“昔日黄巢占据长安,拷掠公卿,最后一败涂地,请王上引以为戒!”
李自成听了很是不悦,说道:“黄巢岂能与本王相比,康年再无多言,我自有计较。”宋献策叹息而出。
宋献策来到罗金公堂,对牛金星和刘宗敏道:“丞相和大将军罗金助饷,本为好意,但只恐有损王上大业,万请谨慎而为。”
牛金星如今今非昔比,听了宋献策的话,不以为意,说道:“康年兄何必有妇人之仁,如今他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正是快意之时。”
宋献策道:“我等揭竿而起,举的是义旗,如今却要效黄巢,做匪徒之举。”
刘宗敏道:“宋御史何故如此之说?我等怎为匪徒?”
宋献策笑道:“大将军罗帐之中,藏着吴三桂的小妾,岂非匪徒之举?”
刘宗敏顿时恼羞成怒,拔剑来砍宋献策,被牛金星劝住。
宋献策叹息道:“王上本有汉高祖般的事业,可惜被你等毁误,如今只能做宋江方腊之流!”说完反身逃出罗金公堂。
刘宗敏与牛金星两人见宋献策离去,愤恨不已,两人商议一番,去见李自成,奏道:“如今我王上大业正兴,奈何宋康年广布流言,损毁王上大业,其心叵测。”
李自成道:“其人说了什么,快快奏报上来?”
刘宗敏道:“宋康年善于术数,自行占卦,言王上乃是破军转世,属于宋江方腊之流,难成大事!”
李自成听了,拍案大怒:“不成想宋康年如今如此这般,真让本王失望。”
牛金星道:“王上,宋康年追随王上甚早,如今只做了御史大夫,心存愤恨。其散布流言,离散人心,居心叵测,王上宜早做决断,不可多念旧情。”
李自成道:“本王一向论功行赏,宋康年有何不平?如今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语来,本王岂能轻饶。”
李自成传下令去,命卫队前去捉拿宋献策。
究竟宋献策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