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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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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知云一大早就来敲竹屋的门,“殿下,您起了吗?”

    里面半天没有人回应,知云叹了口气,心说小皇子果然不懂事,那么大了还赖床,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公子这么倾心相对吗?

    他真的有那个执掌山河的本领吗?

    又等了一会儿,知云壮着胆子开门,嘴里念叨着,“三殿下,冒犯了。”

    竹屋里空无一人。

    昨日用过的暖炉还徐徐散发着热气,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床铺整齐,枕边放着一张信笺。

    “江望青,玩够了就快点回家吧,我想你了。”

    知云突然鼻子一酸。

    他紧了紧手里的信纸,转身去了水牢。

    玄法大阵已经连续启动了三日,知云只是打开水牢的大门就已经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寒冷,更别说是不吃不喝在里面最冷的水池里待了三天的江望青了。

    “公子,”知云小声喊他,“您怎么样?”

    江望青缓缓睁开眼,眼底有些涣散,嘴唇一片灰白,连呼吸都是在把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热量往外排,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打个哆嗦。

    “睡了一觉,”他勉强扯动一下一下嘴角,把头靠在耳边粗长的铁链子上,身下的水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我还行。”

    活了二十年,江望青第一次那么狼狈,两只脚被链子牢牢锁住,以至于他动不了分毫。腰间的铁环太重太紧,勒的他不得不弯下身子,被水淹没的腰身又因为这个动作被磨出了血,一滴滴挂在铁环上。

    深至喉骨的池水偶尔会拍打出一阵波浪,像冰块一样直接砸在江望青的脸上。他的两只手被高高地吊了起来,此刻因为供血不足的原因而变得惨白。

    脏污不堪的池水进了眼,再加上之前的香灰没有处理,江望青现在有点看不清知云。

    太难受了。

    “公子,算我求您了,您跟大人服个软吧,我求您了,”知云跪在池水边痛哭,“您这样下去真的不行的,您会死的。”

    “我不会,”江望青还有心思开玩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什么来着?”

    “公子,您又不是神仙,您……您从初一就没再好好休息过,这都初八了,更何况您进水牢后就没吃没喝……”

    “初八了啊,”江望青照例笑得没心没肺,挑眉道,“我们家萧萧来找我了没?”

    “来了,”知云抖着手掏出喻瑶华留下的信笺,道,“昨晚上被上北带过来的,在竹屋睡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给您留了句话。”

    “知云,帮我擦擦眼吧。”江望青小声道。

    知云立马伸手向前够江望青的脸,胳膊下的水面比岸边冷多了,他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江望青眼中的秽物。

    江望青的眼睛被刺激的通红一片,他缓慢地眨了两下,随后抬眸专注地看着信笺上的两行小字。

    漂亮的眼睛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十六个字,他想看一辈子。

    “知云,你去告诉我父亲,”江望青眼睛盯着信笺不离开,“定国公不日就要率领大军押送闻人楚回京,喻晟如今身体抱恙,百姓们已经开始怀疑京中盛传的剖丹之事与他有关,届时京城必将大乱……”

    江望青深吸一口气,缓了几秒又说:“你帮我问父亲,是皇帝是谁重要,还是令立新制改变西南国金玉其外的现状重要。”

    “你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初决定推翻喻家皇权时说过的话。”

    知云抹抹泪,爬起来就要走。

    “等会儿。”江望青虚弱道,因为太激动的关系有些咳。

    “怎么了公子?”知云问,“我,我悄悄给您送点姜汤来可以吗?”

    “帮我把信笺收好,一个角都不许皱。”

    所以心疼自家主子和想骂他不干人事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

    书房,知云跪着把江望青的话带到,随后磕了个头道:“大人,公子现在真的不太好,您放他出来吧。再不济,给他送点吃的,水牢那么冷,公子他又受了伤,撑不了多久的。”

    江无岸的食指动了动,闭上眼睛没说话。

    “大人,公子他是您唯一的孩子啊,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您,这次的事,您就当他不懂事,别跟他计较了,行吗?”

    桌案之后的江无岸突然觉得有些头痛,他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大人……”

    “去吧。”江无岸道。

    其实这三天江无岸自己也不好过,他自己亲自设计的水牢,怎么会不知道其狠厉之处?何况这牢房从来只关十恶不赦之人,江望青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又是他唯一的儿子,哪里吃过这种苦?

    但他当时在气头上,江望青非但不肯顺着他,反而越说越离谱,他怎么可能不罚他。

    知云走后,江夫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这几天难受得饭都吃不下去,又忧心江望青的身子,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汀兰……”

    江无岸对她露出一抹笑,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谁料江夫人竟然直接越过他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道:“说说吧,当初为什么决定推翻喻家皇权。”

    “我……”江无岸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当下有些难言,沉默了半晌才道出原委。

    江望青出生之前他确实没什么造反的念头,只是他还在江夫人肚子里时,京城里发生了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

    那时与江家其名的赵家,虽不至于权倾朝野,但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京城,根基稳固,和京中各权贵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直到赵家少夫人诞下嫡子,有人预言此子乃是紫微星转世,来日必将有一番大作为。

    那孩子也确实天赋异禀,百日时就被测出是火系玄法师,且天赋极高,若是细心教导,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半个月后,赵家因为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

    江无岸与赵家家主是至交好友,万万不可能相信赵家通敌叛国,他小心翼翼地查了半个月,才发现那些定死了他们罪名的往来信件通通来自皇宫。

    细细推断后,江无岸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真相。

    就像百年前高祖对付江家一样,喻家人一向没有容人之度,他们能因为江家手握军权就忍不住忌惮,势必也会对于本就大权在握如今又多了“紫微星”助力的赵家除之而后快。

    他不禁又想,这次是赵家,那下次呢?会是江家吗?

    这样想着,江望青出生了。

    一出生就是中级玄法师。

    此等天赋,连当时赵家只活了四个月的小少爷都比不了,江无岸冷汗潸潸,害怕江家步了赵家的后路,于是瞒着妻子对外人宣称江望青只是个天生修炼玄法困难的小废物。

    这一决定确实救了江家,但也让江望青受尽了京城众人的嘲笑。

    每次他满怀愧疚地询问江望青会不会难过时,江望青都会说:“京城众人一叶障目,他们嘲笑我修炼废柴,焉知我没有在心里取笑他们看不穿呢?”

    江无岸一阵骄傲,之后开始不服,开始愤怒。

    他那么好的儿子,凭什么要一辈子偷偷摸摸的活?

    要是没有喻家就好了,要是喻晟死了就好了。

    他开始跃跃欲试,想要掀翻这没有人性的皇权,试图建立一个真正君民和谐的新社会。他小心地告诉了江望青自己的打算,江望青只是稍微思索两天就欣然支持了。

    “一直到现在,我的心也没变过,我只是想让江家能安稳度日,不被皇室无端猜测,想让润泽能光明正大的活。”江无岸道。

    江夫人再次泪流满面,既伤心丈夫儿子对自己的隐瞒,又心痛于她儿子的躲躲藏藏。

    少年本绝伦,奈何敛翼落尘。

    “你什么时候才肯放他出来?”江夫人哭道,她实在是太心疼儿子了。

    “他那么顶撞我,我总要好好给他一个教训的。”江无岸有点不敢看夫人的眼睛。

    “好,好,”江夫人一把推开桌子往外走,咬牙切齿地威胁,“我儿子要是有半点意外,我就砍了你。”

    要不是只有江无岸才能解开江望青腰上的铁环,江夫人早就把她儿子放出来了。

    不过江夫人这次是真的火了,当天晚上就抱着枕头去了江望青的十水居,放话儿子不回她也不回。同时又开始绝食明志,希望江无岸能看到她的决心。

    江无岸头疼,终于松了口,在江望青被关进水牢的第六天把他放了出来。

    出水牢的那一天阳光明媚,江夫人亲自去接,江无岸刚打开铁扣就被赶走了,江望青看着他无措的样子,微微勾唇,晕了过去。

    知云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落棋更是请来了他爷爷亲自为江望青治病。

    他在冰水里泡了太久,腰上的伤口感染发炎,再加上浑身浮肿,血液不循环,哪怕是昏迷不醒,他还是会时不时一阵痉挛。

    更要命的是,他太久没进食,脉象微弱的像是将死之人,显然是心脏肺腑都被伤到了。

    落棋爷爷悄悄问落棋,“江大人莫不是发现江公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才把他弄成这样?”

    落棋睁着桃子眼,眼前人要是随便换成什么其他人,他早就开打了。但这是他亲爷爷,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摇摇头,“爷爷,您别瞎说。”

    知云对着青天跪下,双手合十念叨着,“佛祖保佑,虽然我家公子经常捉弄我,经常不干人事,性子顽劣,但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对路上流浪的孤儿都能满腔善意。所以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早就喊他上去伺候,可不可以让他留在人间再多骂我两句,揍我也可以。”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他最看不起喻瑶华爱哭的毛病,但这段时间他简直比喻瑶华还爱哭,“我家公子还没成亲,他的宝贝萧萧还在等着他,宝贝萧萧是皇子,您就看在皇子的份上,让我家公子渡过这次难关吧。”

    他磕了个头,“阿弥陀佛。”

    大概真的是因为江望青太过顽劣,连佛祖都不愿意那么早看到他,昏了两天之后,他又被佛祖踢回了人世间。

    “润泽,宝贝儿子,”江夫人哭着抱着他的一只胳膊,“你再不醒,为娘都想跟着你一起去了。”

    “说什么傻话,”江望青声音哑得不像话,一说话就咳个不停,“父亲呢?”

    “你还想着他!”江夫人现在听到那个名字就来气,分明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是忍不住恼火,“我待会就去砍了他!”

    “别,”江望青笑道,“这次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你没有错,我儿子不会做错的,都怪你爹。”

    “嗯,那就怪他吧,”江望青闭眼点头,“您别哭了。”

    江夫人抹抹泪,又憋不住直接搂住江望青哭。

    江望青安静地任她抱了一会,随后道:“母亲,您要压死我吗?”

    “你少说胡话,以后府上谁再敢说这个字我一定饶不了他。”江夫人直起身子道。

    “好,我不说,”江望青太困了,他想睡会儿,但还有事没交代,于是打着精神道,“母亲,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就好,”江望青认真道:“今天正月十三了,下午知云会去宫里把萧萧接过来住几天,但我不方便见他,您帮我照顾着他点儿行吗?别让父亲吓到他。”

    江夫人瞪了他一会儿,随后悲从中来,“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

    “没,我没有娶了媳妇忘了娘,”江望青虚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是他媳妇。”

    江夫人仰天长哭,“你这个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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