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23）破敌
红色的颜料伴着冰冷的铁器被抽出，像洒水一样溅落在贫瘠的土地，这边不知飞来的是谁的残肢，那边又不知是谁的人头落地，银黑的铁甲上沾着鲜红的罪恶，空气中弥漫的猩味将残忍裹挟其中。
五皇子在城楼之上站着，他慢慢忘记了呼吸，他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那些士兵像是充满血液的娃娃，刀剑就那么痛快的戳穿了他们的身体，刀剑抽出，他们摇摇摆摆的跌倒，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躯体。
他看见了一个突厥正要偷袭，他想大喊让那人闪开，激动之中往前大跨了一步，那人的头颅却在下一秒被疯狂的马蹄掠过，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那声还未喊出口的“小心”硬生生在他的胸腔被搅碎，最后变成一声声剧烈的心跳声。
“殿下。”那些保护他的人被五皇子突然的向前迈吓了一跳，又劝他，“殿下年纪还小，看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也不知道白将军是怎么想的……”
那人不敢在五皇子面前多说白洺的坏话，又立马劝道：“殿下，要不我们下去吧，不要看了……”
五皇子双手紧紧攥着身前的石栏，娇惯白皙的手在粗糙的石栏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对旁人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只依稀听到他说“殿下年纪还小，看不得血腥”。
他浑浑噩噩的在心中问自己，“自己多大了，那些上战场的人又是几岁？”
风裹着血腥吹来，他好像才知道了呼吸，将那恶心的腥味吸下，他仓皇又狼狈的闪去一边，弯腰呕吐。
“殿下，你没事吧？”身后的人赶忙要上前。
“滚！”
五皇子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他居然会吐出来，他怎么能吐出来？
“殿下，你没事吧？”
一只手扶住吐到要脱力的他，他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着眼前的人。
他记得那个痦子，认出了花颜，是那个和洺阿兄不清不楚的军医。
花颜将水壶打开递过去，五皇子狼狈的接过，漱了口，忍住呕吐感，缓住呼吸。
五皇子勉强站稳，他问花颜：“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军医，自然是来帮忙的。”花颜道，刚才刘军医让自己上来看看战况，没想到就碰上了吐到快透支的五皇子。
五皇子带着苍白的脸，点点头，似在自言自语，神情恍惚，“对，你是来帮忙的……”
“殿下，你没事吧？”花颜看他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
不可否认，她初见那样残忍又血腥的场面，连口水都无力咽下去。
她潜意识知道眼前这些都只是冰冷的数据，却还是会因为腥臭的空气而战栗。
太真实了，这些世界，她身处其中，哪怕系统数次提醒，她也还是会把这当了真，和这虚拟的世界共情，系统评价，她不适合干这一行。
五皇子愣愣的摇头，他突然迫切的问：“你那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花颜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她若是给出否定的答案，他就会悲痛欲绝。
花颜慢慢点下了头。
……
等来到伤兵处，见到眼前之景的时候，五皇子后悔了，他不该来这里。
哀叫和呻吟盘旋在他的耳畔，丑陋模糊的伤口随着白布一圈圈的打开而显现，那个只有一只手臂还没了一只耳朵的士兵见到花颜，挥了挥仅剩的一只手引得注意：“炎医师，外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花颜摇了摇头，那个士兵不说话了。
五皇子有些手足无措，抓着花颜的袖子，有些哀求：“我现在能做什么？”
花颜能懂他此刻的心情，他迫切的想做一些事来向自己掩盖自己昔日的无所作为，又因受了惊吓而浑浑噩噩。
花颜想了想，最后只是轻声对他道：“殿下，人在其位，各司其职，我的身份是军医，所以我在这里帮忙，而您是皇子，要做的就不是军医该做的事了。”
花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到位，只希望他能够理解到。
白洺回来了，他一手提着头盔，头盔上的红缨因为湿了而耷拉着，另一只手提着长矛，握着长矛的手指在微微的颤。
花颜跟着其他人迎了上去，白洺让她过来，在旁人的注视下，松开长矛和盔甲，无力的挂在花颜身上，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半垂着眼皮，轻笑，“累死我了。”
……
回到营帐，白洺脱下盔甲，从怀中拿出一包包好的点心塞进花颜手里。
“本来是要在迎战前给你，但没找到你。”
点心是糍粑，虽然没被压坏，但上面的红糖在他的怀里化了。
花颜咬了一口，道：“好吃。”
“洺阿兄……”刚才跟进来的五皇子出了声，小脸还白着。
花颜把糍粑递过去，五皇子拿起一块，蔫了吧唧的吃着。
“你在城楼上看到了吗？”白洺问。
五皇子点头。
白洺又问：“那可解决了你的好奇吗？”
五皇子垂着头，没说话了。
白洺敛了笑脸，目光有些深沉，“陛下年纪渐长，太子殿下身子也不好，殿下，莫要辜负他们。”
裹着化掉红糖的糍粑粘手的厉害，五皇子木木的拿在手里，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明日就回京城。”
话音落下，他又目光灼灼的看向白洺，“洺阿兄，我以后会好好读书，好好练武，不再招弄是非了。”
白洺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十分官方的回道：“殿下能如此想，是大周之幸事。”
……
“嗯？五弟要改过自新了？”
安静的廊下，雨水顺着屋檐滑落，形成了一片雨帘，一位身着锦服，头戴玉冠的男人站在廊下，听着身后属下的汇报，嘴边的淡淡的微笑。
“是，五殿下向陛下请了夫子武师，日日都在府里读书练武，从西北回来后都还没出过府门。”
太子低声笑了笑，喟叹：“果然还是阿洺有办法。”
“那可还要继续派人看着五殿下？”
“看着吧，也不知道五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太子瞧着外面的雨，嘴角还是带着笑的，风轻云淡的说着，“至于监视阿洺的人，让他们想办法回来吧。”
他淡淡的微笑：“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