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麻烦您了。”林渊颔首跟面前穿制服的老人致谢。
前面提着一串钥匙的老人乐呵呵的，“阿渊，其实你过来不用跟老徐打招呼，我也认得你。”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场馆的门。
几盏微弱的灯照亮空旷的场馆，仔细看会发现每一盏灯下都放置着一个大鱼缸，周围的墙壁上也有镶嵌透明鱼缸。
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给鱼缸换水，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场馆里格外安静，甚至可以听到体型稍大的鱼跃出水面的声音。
大门口的光像是误闯进来的，打破了这昏暗空间的沉寂。几个工作人员被光吸引扭头看了一眼大门，很快又继续手头的工作了。
江一桃环视看了那几个工作人员一眼，感受到手碗传来得牵引力，又把目光落回老人身上。
老人在前面领路，她被林渊牵着跟在后面，老人看到两人的到来似乎特别开心，在前面滔滔不绝。
“还记得你中学的时候经常跟徐子骞一起过来做志愿者。其实来水族馆的小志愿者蛮多的，一般都是来一两次就不来了，或者来了也坐不住，像徐子骞那样的，小孩嘛，都爱玩。可我对你印象特别深刻，你是认真在学怎么喂鱼，为什么这种鱼吃这个，那种鱼吃那个，几天换一次水。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游览的建议报告，老徐是真的认真看了你那个报告，然后跟我商量着把鱼缸区域重新规划了。也难怪老徐特别喜欢你了。”
“梁伯，您记性真好。”林渊接着跟老人寒暄，“旅游局那边还没下通知水族馆什么时候解封吗？”
“这个，我老头子可不知道。我就是个看门换水的。”老人看着鱼缸的眼神有些落寞。
江一桃注意到老人提着的那串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工卡，卡面已经很旧了，还有刮花的痕迹，卡套却是崭新的。
每个钥匙上都挂着一个白色的标签小牌似乎是对应钥匙的用途，上面写着“大门”，“水库”，“冰库”什么的。
“梁伯，您管这些鱼很多年了，这里应该没有人比您更专业。”江一桃说。
梁伯笑了几声，“不愧是阿渊看上的女孩子啊！不过是换一换水，喂一喂鱼，有什么专业不专业的。就是现在年轻人静不下心来去做。不然哪还轮得到我一个退休的老头子三天两头过来。”
梁伯说着走到一个鱼缸面前，用钥匙从旁边的墙壁上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个长柄漏斗，朝水底捞了一下，把捞出的东西甩在地面上。旁边的小鱼似乎被他这个动作吸引了，都游过来看他。
“这些鱼离不开您，您也离不开它们。”
江一桃也停在这个鱼缸面前，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玻璃壁面，一条停在玻璃窗前的小鱼转身游走了。
“梁伯在水族馆工作了三十年了，不过，小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渊也俯身看那条游开的小鱼。
“梁伯的钥匙串上面挂着工卡，已经很旧了，外壳却是新的，钥匙全部都分门别类。说明梁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他穿着社区的红制服，和那些工作人员的蓝制服不同。退休了还被召回来工作，应该是工作能力非常出色的人。”
这边还在聊着天，那边老人又开口了。
“阿渊你可总算开窍了啊！徐子骞那小子从高中开始就带女孩子过来约会，人家女孩子带个画板，随便支在一个鱼缸前面，一画就是一下午，那个傻小子就看人家画一下午。幸好人家女孩子喜欢他那傻样，两个人大学走到一起了，不过后来因为什么事情分开了呢……”
梁伯开始沉吟，似乎真的在回忆，但他摇摇头并没有想起来，“阿渊你可要把女朋友抓牢咯，别像徐子骞那样把这么好的女孩子弄丢了。”
“梁伯，您记错了，徐子骞跟唐蓝已经结婚了，他们还邀请您去参加婚礼了。”林渊提醒到。
梁伯一拍脑袋，“哦对，是啊，是啊，徐子骞那个傻小子都结婚了，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呢！这傻小子。”
于是又开始念念叨叨，过了一会儿看向江一桃，“小姑娘啊，阿渊真的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眼神里有一种过于热切的东西把林渊和江一桃连结在一起。
“行了，老头子都帮你们把门打开了，也不打扰年轻人约会了。”
说完，梁伯就提着钥匙走了，场馆里只剩下江一桃和林渊两个人。
“徐子骞和唐蓝……已经结婚了？”
江一桃看向林渊，她只是无心一问。
但林渊脸上凝重的表情告诉她，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们大学毕业的时候筹办了一场婚礼，邀请梁伯做证婚人，但是婚礼现场出了意外，没能进行下去。唐蓝因为这场意外受到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伤害，有一天从医院突然消失，徐子骞怎么也找不到她，唐家人也拒绝向徐子骞透露唐蓝的消息。关于这场意外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梁伯也算是受害者之一吧。”
“对于一个喜欢画画的女孩来说，视锥细胞受损应该很痛苦吧。”
江一桃看着鱼缸里游动的小鱼，“如果能让她重新看到彩色的世界，就好了。”
她眼里又一次出现了那种坚定的光芒，就像对着安姐说“我一直留着呢”的时候一样。
林渊看着江一桃的侧脸，她的脸上映出玻璃壁面的白光，眼里有一尾又一尾的小鱼游过去。
她说的那句话就跟徐子骞跟他说的一样。
“如果我能让她重新看到彩色的世界，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那个眼圈泛红的少年也曾经看着鱼缸这样说过。
只不过，那时候下一秒就有眼泪从少年的眼角落下来，而这时候下一秒江一桃转过头看着他，对他说，“我一定会把‘深海之岚’做出来。你带我来这也是希望我体会到这份初心吧？”
林渊伸出手揉了一下江一桃的发顶，“你不是在修改小山的移动算法吗？总是对着视频愁眉苦脸，我想带你来水族馆看看，也许能解决你的问题。”
江一桃脸上惊喜的表情比她看到奢侈品纸袋的时候要好看太多，“早说是来工作的，我就把ipad带来了！”说完就掏出手机，开始对着鱼缸做记录。
“要不，我现在开车回去，帮你把生产力工具拿过来？”林渊跟在江一桃后面。
“不用啦，手机也够用的。”江一桃摆摆手。
“那还有什么……”
林渊话还没说完，江一桃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打开一条备忘录。
“这里面，1、2、6、7、8你帮忙看看吧，我微信上发你。”
林渊看着备忘录里十余条问题和分析记录，缓缓点头，答一句好。
林渊已经低头对着手机和鱼缸旁边的鱼类介绍开始找对应的种类，身后忽然传来江一桃的声音。
她压低着声音说，“林渊，你快过来看！”
林渊被这声音吸引过去，江一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个鱼缸。
他走到江一桃身边，看她弯腰在看缸底的部分，他也躬身下来看。那是两条粉白色的亲吻鱼正在“热吻”。
对于第一次看到亲吻鱼的人来说，这确实很稀奇。
两尾鱼的鱼唇紧紧吸附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你侬我侬的恋人。
“你觉得它们是在接吻吗？”林渊也压低声音看向江一桃。
“我觉得不是。你来之前，它俩还没吸在一起呢，就一直凶巴巴地嘴碰嘴，比起接吻更像撕咬。现在倒没那么凶了……就像吵架的情侣突然和好了。”
林渊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想让我看它们吵架吗？”
江一桃接着说，“对啊，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啊，你看那只游走了。是害羞了吗？”
“你说的没错，亲吻鱼确实是使用嘴唇攻击的鱼类，它们上下颚的牙齿非常厉害，一旦两条鱼像刚才那样激吻，就是在争夺领地，咬住对方之后就是完全力量的搏斗了，最后游走的那只就是战败方。”林渊解释到。
“那如果亲吻是攻击的话，它们用什么表示喜欢呢？”
江一桃有点困惑，目光一直追着那条战败方。
林渊在鱼缸里看了一圈，然后伸出手指了一下两条依偎在一起的亲吻鱼，“你看它们。”
两条鱼环绕着对方游动，时不时用鱼身和鱼尾蹭蹭对方的身体，看着确实比刚才的“激吻”要亲密得多。
江一桃看着两条小鱼，若有所思。
然后她试探性地伸长脖子，侧着身子用脑袋轻轻蹭了一下林渊的胸口。
江一桃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渊，“你有感受到……”
话还没说完，林渊俯身捧起她的脸吻了下来。
好奇怪，这是江一桃第一次睁着眼睛接吻，跟以往感受到的身体的欲望不同，好像林渊并不是在亲吻她的嘴唇，而是在亲吻她的心脏，他回蹭的那一下，蹭在了她的心脏里面。
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吗？
“感受到了。”林渊回答。
“能不能再亲一下？”江一桃勾住林渊的脖子，发现他耳根红了。
于是这一次，她主动凑上去吻林渊，吻了一会儿却没有刚才的感觉了。
她松开，开始思考，是因为刚才没睁眼吗？
于是又睁着眼，凑上去吻。还是没有刚才的感觉，看来睁眼也不是必要条件。
这次林渊把她搂在怀里，主动过来吻她。但还是没有。
她倒是迅速抽身出来，但林渊靠在她颈边。
“噢，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江一桃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林渊怀里挣脱出来。
林渊轻轻抚摸她的手臂，“嗯，我知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晚上补偿你！”江一桃对着林渊的背影喊了一句，她发现林渊的耳朵又红了。
从前她特别喜欢林渊沉着冷静和侃侃而谈的自信，现在她觉得他害羞起来也挺可爱的。
刚才奇妙的感觉林渊是不是也有呢？而且那种感觉为什么是无法复刻的呢？究竟缺了哪一个条件……
江一桃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慢慢把目光从亲吻鱼的鱼缸移开，去寻找其他的鱼缸了。
发现这个区域已经没有江一桃要找的品种，于是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下个区域。
这时，江一桃收到林渊的消息，“马上到喂企鹅的时间了，要不要过来一起？”
江一桃回复了一个“好”，然后就开始在四周找企鹅岛的指示牌，很快就在当前区域的尽头找到了路标。
来到企鹅岛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工作人员在里面投喂。
江一桃站在玻璃窗的外面，看着里面成群结队的黑白动物簇拥在工作人员腿边嗷嗷待哺，剩下一些企鹅在饲养区的水池里游泳，或者在特设的企鹅窝里面孵蛋。
孵蛋的企鹅旁边总是有一只配偶陪伴。
林渊看到了玻璃窗外的江一桃，在里面对她招了招手，然后出来接她。
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塑料裤子和套鞋，让江一桃在旁边的小屋里先套上。
他一边替她穿鞋，一边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
换好装备之后，林渊抱起旁边的鱼篓，递给江一桃一个小的侧背包，也是用来装鱼的。
他们来到企鹅岛上。
这是江一桃第一次进到玻璃窗里面，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动物。
她学着工作人员的样子从鱼篓里取了一只鱼，蹲下来递给一只企鹅。
那只企鹅就仰起脑袋，用喙轻啄她的手心，几下把鱼全部叼走了。
企鹅走了以后，江一桃张开手心看了一眼被啄过的位置，扭过头对林渊笑，“真的被吃掉了！”
林渊也回给她一个微笑，然后往她身侧的背包里放鱼，“看来你很有天赋呢！多给它们喂一点吧。”
江一桃在背包被放满之后就兴奋地朝企鹅群跑过去了，喂了几只之后，她逐渐熟悉起来，可以给水池附近的企鹅投喂，也可以站起来丢鱼投喂了。
“啊！你怎么抢它的鱼啊！”江一桃朝着一只叼着鱼跑掉的企鹅喊。
她又好笑又好气地盯着这只跑掉的企鹅，这只企鹅朝着林渊的方向跑过去了，但林渊抬高了鱼篓没搭理它，走到江一桃身边，替她把背包加满。
江一桃一连给被抢鱼的那只企鹅喂了两条小鱼。吃掉两条小鱼的企鹅跳进中央的水池，开始绕着水池游泳。
“海洋就像企鹅的天空一样，它能在水里翱翔呢！”
江一桃说着，发现那只企鹅忽然在对岸某处停下，它起身朝着某一个企鹅窝的方向望了一眼，慢慢走过去，走到一个企鹅窝旁边，从嘴里吐出一条小鱼。
此时企鹅身后的玻璃上映出林渊的身影。
“企鹅是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的动物。”林渊说。
“林渊，谢谢你。”江一桃转过头，“谢谢你给我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