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春
第一十八日。
已是新春正旦。
莫争先如故，登门授课。
他居住的小院充满了新春气氛，墙上门壁都贴上大大的福字，清晨还放了一挂鞭炮。两位邻居都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袍服，兜里塞满了糖果瓜子，是给街上的小孩准备的。
一大早，邻居就开始起锅做饭，早买好的鲜肉蔬菜，菜刀砧板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两位早就找到了工作，虽然挣得不多，却也足够过个肥年。
只要不沾修行物什。
“新年快乐！”
莫争先刚出房门，就见两个邻居向他拱手问好。
“新年快乐。”
王霜瞧着他的打扮，打趣道：“哟，一大早的，这是出去上课？”
“是啊，孩子用功，老师也得费心。”
正在费力剁肉的杨风夜是个实在人，朝邻居说道：“我俩也不回老家，头一回在中州过年，准备了好些菜，你早点回来吃饭，也尝尝咱这手艺。”
王霜笑道：“就是就是，记得回来吃饭。”
莫争先眼中带了和煦：“这次本是最后一课，之后就不会去了。”
“哦，那可恭喜你，可以安心在家歇着了。”
杨风夜把剁好的肉放到盆子里，边砍边说：“要我说，老莫你就是心眼好，免费上门教课，过年也不闲着，那学生指定晓你的好，以后多多的报答你。”
“还望他不要记恨我就好。”
莫争先摇摇头，朝两位一拱手：“二位，我去上课，回头见。”
“慢走。”
“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莫争先刚出了院子，就见一群孩子嬉笑打闹着朝他跑来。
“莫叔，莫叔，过年好！”
“过年好！”
孩子们乱糟糟地喊着，冻得通红的小脸眼巴巴看着莫争先。
“过年好，过年好。”
莫争先没带着糖果之类的零食，于是他拿出一把零钱，分发给孩子们。
“谢谢莫叔！”
孩子们闹着跑开了。
“这些孩子，真是的，不叫人省心。”
临街的婶子大妈也换了一身大红衣裳，看着莫争先的打扮，啧啧称奇。
“哟，莫老师，你这是？”
莫争先拍了拍肩上的灰蓝色布包：“上课去。”
“过年也不闲着啊，这当老师的是辛苦。”
“是啊，不得闲。”
莫争先点点头，朝她一拱手，离开了。
“看看人莫老师，以后我孙子上学了，就得找像莫老师这样敬业的。”
天地之中，繁华鼎盛的中州早就在州内铺设了轨道，有极廉价的公交车运行。这种公交车由灵符提供动力，车壁绘有聚灵阵，能吸纳天地灵气，供给灵符源源不断的真气。
这是器道修士和法道修士的联合成果，这是一项极重要的发明。牵头研发的两位修士一跃成为天下最知名的名人，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奉为上宾。
莫争先登上了公交车，今天是大年初一，往常拥挤的车厢现在只寥寥坐了几人。
他随意坐下，闭目沉思。
车窗玻璃映出他的姿容，温和清癯的老师模样。
许久不曾提剑的剑者，褪去一身白衣，改换一身青袍，肩上背着一个灰蓝色的粗布包，里面放着书本和炭笔。
他像是远去了那座江湖，腥风血雨，提剑杀人的日子似已成了久远的过往。
久远到他几乎忘了那段日子。
现在，他眉间已不见了锋芒，只有简淡的墨香卷气。
一路安然，莫争先下车，只行了一段路便来到了萧家宅院。
这是一座地处偏僻的老宅，院墙古旧，点点斑驳历了百年风霜。
早已败落的萧家没有仆人侍奉，大宅自然也是无人打扫的，地面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与周遭欢天喜地的新春节气相比，这座宅院没有贴一张福字，没有半分春节气氛，越发显得颓败破旧，鬼气森森，如同被人废弃一般。
两扇破旧铁门没有上锁，只落了门闩。
莫争先打开门闩，打开一扇门，走进宅院。
经过前院满地落叶，来到后院书房，透过门窗，可见内中一人伏案书写。
咚咚。
莫争先敲了敲窗户，提醒认真学习的少年。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带着喜色。
“老师，您来了！”
莫争先迈步进了书房，看着学生写就的一篇篇文字。
“写得分毫不差，你的进步很快。”
萧云喜不自胜：“都是老师的功劳。”
“我只是教你知识，学多少是你自己的本事。”莫争先顿了顿，“我今天教你最后一课，以你的才能，上完这节课你就能自己翻译那门功法了。”
萧云嘴角禁不住翘起，马上又压下去，做出一副失落的神色。
“老师……”
莫争先摆手：“不要浪费时间了，抓紧学习吧。”
“是。”
这节课足足上了三个时辰，萧云仔细听讲，眼中烁烁放光，关于魔煞文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补全。
这节课讲完，莫争先从布包里拿出一本册子。
“这是魔煞文的字典，你遇到不熟的字，查询字典即可。”
萧云拿起册子，迫不及待地鞠躬。
“多谢老师！”
莫争先又是摇头：“这是你自己的本事，好自为之。”
他举步要走，临到门前却有回头。
“墙上的字，桌上的香，你如今是什么感觉？”
萧云斩钉截铁道：“静字放光，观之神思定。香炉清正，闻之杂念消。”
莫争先看着墙上一团狰狞墨迹，桌边一炉恶臭，只是轻叹。
“去吧，去学你那神功吧，不可忘却初心。”
“学生谨记！”
莫争先看他眉飞色舞的表情，知道自己这番话只是对牛弹琴，他不再言语，转身走出宅院。
砰砰砰！！！
天色乍暗，天空有烟花纷起，一点冲天，万道星彩摇落，缤纷姿态，火树银花。
莫争先看着烟火，缓步走在路上，眼中的盛景，耳边的熙攘，织成滚滚红尘。
杀戮是红尘，繁华也是红尘。
剑者行道，一颗剑心触动，恍惚间有剑境摇动，剑意纷纷，一如此时，此景。
行人眼中剑光闪动，心剑流动，却是笑道：“此景触动心境，天成一道剑意，烟花绽放，繁华转瞬消散，便叫一瞬万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