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滴血
暗之夜，暗中人，暗之杀。
莫争先一手拭剑，滴血楼的人已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们融化进浓墨般的夜，与夜色混一，他们俨然成为了夜的化身，夜的影子。
忽然。
一抹夜色在白衣人背后出现，夜色中的杀手持着一口夜之兵，冷杀而来。
在这被夜色笼罩的环境，无处不是夜，无处不是杀手。这不是一个人的杀戮，而是来自夜的杀戮。
剑者身不动，剑轻移，手掌挥动，一声铿锵，杀剑已格住那口夜之兵。
不待长剑动作，夜兵，夜人再度消失，重新化入黑暗。
一口剑，能斩去人的头，又能否斩断夜的暗呢？
“我就站在这里，只要脚步移开一寸，就算是我败了。”
白衣人站在夜色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浓重的杀机。他微微转头，一枚夜之杀器穿过他的发丝，打向远处。
暗器，从来都是引而不发时，最为可怕。
就像现在，莫争先无从察觉敌人究竟有多少暗器，又或者暗器是从哪里方向袭来。他只知道，只有暗器将临身的那一刻，才能察觉到一丝波动。
可怕的暗器，可怕的杀手，可怕的滴血阁。
这些常年研究如何杀人的杀手，已将杀人这件事做得如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容易。
莫争先忽然叹息一声：“可惜，来的人只是红巾杀手和黄巾杀手，而不是白巾杀手。你们这个层次杀手，对待杀人这种事已是稀松平常，杀人比起吃早餐也困难不到哪里去。习惯固然让你们强大，却也局限了你们，无法更进一步。越是习惯某种事，越是难以将某种事做得更好。”
杀机的夜色有些波动，莫争先似无所觉，他只是遗憾。
“你们和白巾杀手的差距，并不在于修为高低，而是你们太过习惯杀人，才会在低层次徘徊。这点反而不如一个不习惯杀人，珍惜生命的人，更容易提升到白巾层次。往往越是珍惜生命，越是懂得杀人，才能将杀人这种血腥肮脏暴力的事，升华为一种境界，一种艺术。”
杀机愈发浓烈，几乎排挤走了空气，将这片区域只剩下杀气。
“你们其实，并不懂杀人。”
话音乍落，杀机已积蓄到极限。
十袭夜色忽然出现在剑者上下四周，封锁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以及上下十个方位。
十方尽封，无路可逃。
十口样式各异，确实同样夜色的兵器带着狂澜杀气，已然袭来。
杀器的速度已经很快，但在场之人却都能听到剑者轻缓的声音，这声音带着遗憾。
“如我所说，你们确实非常习惯杀人，真是可惜。”
剑者轻叹出剑，就在那口血似的剑，出剑刹那，十个红巾杀手忽然握不住手中的夜色杀器。
剑是剑者的生命，兵器同样是杀手的生命。
当一名杀手握不住手中的兵器，便预示着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十名杀手眼睁睁地看着剑锋轻松伸在自己面前，轻松地隔开自己喉咙，这口剑来得并不快，而自己的兵器反而又快又狠，可为何自己却动弹不得？
杀手至死也没想通这个道理，就已经永远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们无一例外地倒在地上，手中仍紧握着兵器。
黄巾杀手并没有出手，而是站在巷子里，冷冰冰地问。
“你懂杀人？”
“不懂。”
“那为何说我们不懂杀人？”
“因为你们确实不懂杀人。”
十名杀手倒在地上，白衣人站在圈中一步未动。
“有些事情不需要懂也会知道别人做得错了，就譬如一个婴儿生下来就会吃奶，但你绝不能说这个婴儿是个善于品鉴美食的美食家。”
剑者感叹：“你就是那个婴儿，挥剑杀人是你的本能，但你能说你懂杀人吗？”
黄巾杀手眼神严肃，严肃到几近虔诚，他忽然一躬到地，对这个下一刻就要拔剑相向的敌人行了一个大礼。
“受教了。”
行完这个大礼，黄巾杀手站立不动，身形消散在了夜色。
这是比红巾杀手更强的夜隐之法，刚才莫争先感到了夜色中的杀气，而现在他已感受不到任何杀气。
仿佛夜本是夜，毫无一丝沾染。
莫争先静静站着，只是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尽管他手中的剑可以斩开这层夜幕，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实在是很想见识，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究竟有多可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杀手。
有的杀手潜藏无影，就算面对面看到他，你也不会相信他是杀手。
有的杀手霸道绝伦，毫无掩饰行动，分组进行，全面围杀。
滴血阁就是这样的组织，每次行动都不会掩饰，将自身的存在暴露给人知晓。他们的知名度很高，效率同样很高，几乎人尽皆知。他们的业务很广泛，价格从低到高不等，如果是熟人，还可以打折。
莫争先感觉到了一丝波动，一枚杀器从头顶射出，同时，在地下也有一枚杀器打来。
他说过不会移动，便真的不会移动，杀剑卸拨，剑光闪烁一道圆满的弧线，似有一轮满月绽放，头顶和脚下的两枚杀器已被击落。
就在他挥动长剑之时，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柄冷剑。
没有声音，没有杀机，一柄窄而细的剑，已经伸向了莫争先的后心。
黄巾杀手的眼中流露出自信，这柄剑，这一招，自他出道以来从未失手。即便是炼体极高深的高手，也挨不住这附加多层伤害的一剑。
黄巾杀手的自信忽然凝滞了，就在冷剑伸出一瞬。
另一口比冷更冷，比寒更寒的剑已经提前刺进了他的喉咙。
“你，你是何时……”
黄巾杀手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感受自己的法力体力在极速流逝，意识混沌，连神魂也在消散。
莫争先看着尚存最后一息的黄巾杀手。
“我并未察觉到你，而是看到了你的剑，感受到了剑气。
“你确实没有一丝杀气，但却有一缕剑气，剑气暴露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