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业火
“如今这灭烬道图变化，可称【红莲道图】了。”
度去怨念后，道君周身萦绕了一层功德清光。
他抬手，指间燃起一片红莲花瓣。
这花瓣不是植物，而是焚去罪业之火的外在体现。
业火燃烧，照亮黑暗，莫争先看清了在黑暗中挣扎的无数亡魂怨念。
无数亡魂涌动，一颗颗人头攒动，一张张面目狰狞，拼了命地向他身上光辉伸出手臂。无数条密密麻麻的手臂，簇拥着黑暗，逐光而来，渴望沾染上哪怕一点点光辉。
他们是怨念，他们是渴望救赎的众生，他们是明知毁灭仍要飞向火焰的飞蛾。
如果，他们得不到救赎，也要拉着光一同堕入地狱。
无尽的手臂刚触及光辉，便有业火凭空燃烧，焚烧手臂。一条手臂焚去，便有另一条接替，无休无止。
“我看见了你，你同时也看见了我。”
莫争先心中无喜也无悲，他没有经文能诵，也不是谁的信徒，更没有寄望的神明，没有哪位存在会拉他一把。
他只有自己。
一念动，虚空遍红莲。
一手起，触摸众生怨。
被他触摸到的手臂，脸上的狰狞瞬间变得平和，随即化作一缕黑暗钻入道君周身清光。
下一个刹那，十数颗念头分化成人形，又被道君斩去。
独行的道君踏步向前，身前路，身后身，尽皆黑暗。
高居玉府，位在九天之极的天帝忽然心中一痛，一滴泪从他神眸流出。
叮！
这一滴泪落在玉质地板，发出一声清脆。
正与众修士商议开天琐事的天机丞相景海，瞥见这一滴泪，顿时心中悚然。
天机丞相心中恐慌，忙俯身下拜：“帝有泪，是微臣之过。”
随着万神之上，一神之下的丞相俯首，一众修士尽皆下拜，齐声道：“微臣有罪。”
所有修士拜的非是修士桓正白，他们此时的身份也非是修士，乃是这方残破天地的神仙，拜的乃是与天同位，与道齐在的天帝。
威严浩大的神音传遍玉府。
“无事，朕之泪，非为其他，而是为了道君。”
水官大帝浊云心中微动，开口道：“陛下，可是那尊灭世道君？”
“正是。”
天帝垂冕道：“道君亲入幽冥，身纳无尽众生之怨，至大慈悲，方才使我落泪。”
天官大帝淮临章，手捧玉笏启奏：“臣有奏，灭世道君功德无量，有大慈悲，大毅力。非大无以称其功，非大无以彰其德。可将大之一字，封道君之号。”
不待群臣言语，天帝乾纲独断。
“准天官大帝之奏，封为大道君，灭世大道君！”
金口一开，岂是等闲。
立时，便见三界金光遍照，祥云蔼蔼，圣华缤纷，无边圣气垂下，天降甘霖，山河同沐。
身处无间黑暗的道君有感，侧身见，竟是在一瞬之间，脱离了无边黑暗，众生之怨。
在这刹那中的刹那，受天帝册封，他得以短暂脱离黑暗，跻身天界玉阶。
灭世之位格和创世之位格，却有不同。
天帝可册封道君，道君却不可封天帝。
随着末世之期逼近，道君威能无限提升，直到末世来临一刻，战力攀升至此界至极，凡是身在这世界中的，都不是他的对手，包括天帝。
“见过天帝。”
面对同位格的天帝，道君无需下拜，只需躬身一礼，便是大礼敬。
“道君无需多礼。”
玉阶两旁的众神，见了这位灭世大道君，却是眼前一亮，心中暗惊。
道君身穿白红业火莲纹大袍，腰间束两口杀剑，头顶有劫云推出一顶道冠，身燃业火，足蹈红莲。
体绽无量清光，顶上一亩劫云，化山水之清秀，蕴剑正之道心。双目如剑，摄摄锐芒，身怀业火，尽焚罪业。
即是世界位格加身，众修心中也不免赞一声——
好个道君，好个大道君，好个红莲斩罪消业灭世大道君！
大道君口称“恕罪”，道：“吾尚有罪业未除，还需身入无间，斩却旧痕，待灭世之期定时，再来与天帝叙话。”
天帝道：“大道君且去，归期已定，朕与众神，一待道君灭世之功。”
“吾告退。”
一声“退”，大道君已然不见了身影。
不见玉阶神采异华之人，众神一时间心中茫茫。
一众仙神中，北方天王宫炼秋，却是觉察到一丝异样。
嗯？
我心魔演道，对七情再了解不过，除却几人外，众修之情与我不过掌上观纹，一目了然。方才莫争先出现时，那景海的情绪不对。
那人心中诸般情绪，复杂纠缠，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分茫然，几分陌生。
我需设局，一探情绪之由来，看看莫争先，如何得了这天大运道，竟一跃成为这残破世界的最高位格者。
心中盘算不停，宫炼秋面色如平湖，波澜不惊，与一种仙神谈论开天创世。
天界一众仙神纵论天下，议会思量新世之事。
人界，灰烬大地蔓延，渐渐覆盖整个人境。
地界，大道君一入无间，斩业消恨。
转眼，已是三个昼夜。
大道君闭目调息，蔼蔼清光在他体表连成一片，周身无数黑暗之手，尽数被清光逼退。虚空之中，有朵朵业火绽放，落在怨恨之中，消落些许，只余最深刻的怨与恨。
泥丸宫，意识境。
红莲道图的一瓣道痕，缓缓滋生，道痕似慢实快，刹那成就一朵莲花。
莲花非青，非紫，非白，非黑，非金，非绿，乃是一朵赤色鲜艳之红莲。
红莲自出，便有三品，片片莲瓣犹如火焰。
自红莲成就，在莲下，那道受道光滋养的神魂阴影，面目骤然成形。
眉含水之形，面摄山之秀，一袭白衣，腰带红白双剑，相貌形容与莫争先浑无二致。
神魂成形，莫争先睁眼，看向上方那朵红莲道图。他一跃纵起，端坐红莲之上，闭目入定。
丝丝黑气受莲光业火焚烧，顿时消散。
大道君调息过后，看着仍旧无尽的怨恨罪业。
“神魂成就，二气境界再无瓶颈，出离此界，当可破境。如今红莲成形，我也好放开手脚，彻底净化怨恨。”
身动，世界大势加身，大道君一身威能瞬间攀升世界极限。
一体，二气，三花，四丹，五元，六合，七灾，八劫，九难……
气息骤长，呼吸间抵达修行之极。
一念之下，无数的业火红莲自虚空生出。燃尽人世，三界犹如火宅。
灰烬大地，大黑山，苟延残喘的生物……
大地，海洋，山脉，魔物，妖怪……
有罪的，无罪的，有生的，无生的……
大道君垂目，世界尽被汹汹火光笼罩。
“业火，焚尽一切，我的大誓已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