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于大人
作为皇帝身边最得力的狗腿子，朝堂上的天字一号大奸臣，姜云升自然要为帝分忧。
他表示陕州官府衙门这事办的不行，大旱之初就应该向朝廷求援，当时半分动静都没有，此时还管不住一群流民，致使陕州民不聊生，应该将陕州同知问罪。
原主还是要点脸的，没问罪死去的陕州知府。
此言一出，老皇帝当即表示了肯定。
昏君奸臣想要狼狈为奸，混淆视听，朝中不少忠直大臣可不是傻子。
大旱的时候，陕州知府的确是向朝廷递了赈灾折子，而且一连递了五道，一道比一道急。
朝中不少大臣手中可都经办过这些折子。
现在皇帝你不救灾，知府私自开仓放粮“畏罪自杀”，这事百官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可你们君臣二人还要问罪陕州同知？
这绝对不行！
陕州知府有贤名，做出不少佳绩，好出了名的爱民如子，作为知府一手提拔的同知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这样的官员，你说他枉顾百姓死活，对旱灾不作为，忠直大臣们是不信的。
朝廷上开始各种争辩，刚刚指着姜云升鼻子骂的那个大臣就是要力保陕州同知的。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老皇帝在甩锅，但臣子不能骂皇帝。
所以，这不就只能对着跟老皇帝狼狈为奸的姜云升一顿痛骂了吗？
想到自己刚来就被人指着鼻子痛骂一通，他失笑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于大人！”
大奸臣姜云升的声音响起时，三三两两还未散干净的大臣们都停下了脚步，立刻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注意起了姜云升的动静。
姜云升慢步走来，他生的一副好相貌，若是不知道他做的是陷害忠良，曲意媚上的事，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站立行走间都有种别样的风采。
被叫住的于大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
“姜大人，怎么，还有何事吩咐本官？”
“呵，倒谈不上什么吩咐。”
姜云升轻笑一声，对话里的嘲讽不以为意，仿佛是闲聊一般道：
“听闻于大人是族中旁支，族中不许分家，如今于大人一家尚挤在一间狭小的院落中居住。”
于大人身旁，一位年轻官员听了这话，立时对姜云升怒目而视，其他人还以为姜云升有什么事，没想到这奸臣是专为羞辱而来。
于大人的出身在官场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不仅是族中旁支，在家中也是庶出，父亲和生母都走的早，是靠着自己努力博功取名走入朝堂。
如今已是三品大员着绯袍，在官场体面的很，可家中嫡母却靠着孝道各种钳制，不仅不让他分家出去别住，每月的月银也要都孝顺给嫡母。
无奈，但没有任何办法，本朝以孝为先，嫡母虽不是亲生母亲，但是嫡出母亲，在法理上她甚至高出于大人生母。
若是嫡母铁了心要整于大人，只一个不孝的名头，于大人几十年的官场就算白混了。
“诶，你这人。”
姜云升暼了那年轻官员一眼。
“本官不过关心同僚的生活状况，了解于大人的家庭情况罢了，你何必用一副恨不得把本官吃了的模样看着本官呢？”
那年轻官员一怒：“你！”
“无妨。”
于大人拦住了身旁那人，看着姜云升：“本官家事就不劳姜大人费心了。”
姜云升笑了笑：“倒不是费心，不过是今日见于大人指着本官鼻子痛骂，想起些许往事罢了。”
“二十几年前，你我相识之初，于大人便住在那小院子里，没想到，二十几年后，于大人还住在那里，更多了一家数口要养活。”
“也不知等到于大人前往陕州赈灾时，贵府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于大人立刻握紧拳头，怒视姜云升：“姜云升！！！”
姜云升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与对方对视：
“于文忠，尔安敢直呼吾名！”
两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周围本来正在围观的朝臣们下意识想要加入，又担心宫门之前大声喧哗有失风度，于是一个个踱步不停，走出了小碎步的感觉。
“姜云升，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于文忠！你哪来的胆子敢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我？”
“你堂堂朝廷一品大员，着紫袍，授玉带，竟拿同僚家人逼迫要挟，无耻！”
“逼迫要挟？本官不过关怀一下同僚罢了，于文忠，你如此曲解上官，可见平日为人如何。”
“难得你还知道本官是一品大员，你乃三品文官，见到本官不见礼还如此口出狂言，本官要奏请陛下治你一个不敬上官之罪！”
“你！你！！”
于文忠说不过姜云升，一怒之下，竟然抬手一拳打了过去。
周围官员先是惊呼，继而叹息。
这一拳头竟然被姜云升接住了。
不少年轻官员捶胸顿足，扼腕叹息，这一拳若是让他们来，必然落到这奸臣脸上。
于大人还是老了，老了呀，实在是太可惜了！
年纪大些的臣子都觉得这在意料之中。
朝堂之上，百官之中，姜云升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他不光是嘴皮子利索，手底下也有真功夫。
于大人不过是个柔弱文人，两人真的打起来，被按在地上捶的自然是他于文忠，于大人。
“于大人……”
姜云升抓着于文忠的拳头迫使它往下移，脸上露出一抹经典的奸臣笑容：“你放心，于大人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本官一定替你，好好照顾家人。”
“说起来，本官听说于府老太太为人和善，想必，跟本官一定很合得来。”
“本官劝于大人身在官场还是谨慎为好，下次若是与本官有了什么争执，老太太帮着本官，于大人您也没法子不是。”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什么为人和善，什么一定合得来，这不就是说：你于文忠惹恼了我，我姜云升就联合老太太治你个不孝的罪名吗？
倒像是姜云升能干出来的事。
有一回姜云升上朝途中，一位官员挡住了他的官轿，他就直接给这个小官安了个不敬上官的罪名，远远发配了出去。
此等睚眦必报的奸佞小人，之前于文忠在朝堂上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他能忍才是怪事。
围观的官员们安静无声，有人想要仗义发言，却被同僚一把拽了回去，低声劝道：
“此贼势大，莫要强出头，且忍他，莫要把自己搭了进去。”
一片安静中，所有官员都看着于文忠气的浑身颤抖，脸上带着怒意，硬生生将拳头抽回了袖子里。
是啊。
只能是这样。
也只该是这样的。
若是于文忠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就罢了，可他还有妻儿，面对这样的威胁，自然只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