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总是分辨不清昼和夜
第22章
温岭站在icu的玻璃窗外。
她的指尖若冰，搭在更冰冷的玻璃窗户上。
一时间，她分不清手指和窗户的界限。
面前，张明轩毫无生气的躺在白床单上，身上插满五颜六色的管子。只有跳动着的线条，证明他一息尚存。
身后，是怒目而视的廖芬。
“你到底跟小轩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跳楼！”
廖芬情绪失控，她抓着温岭的包开始撕扯。
温岭在恍惚间，被廖芬扯到，任由她按住往墙角里推搡。护士们怕闹出动静，强行把廖芬按在了椅子上。
“这是icu，需要安静！”
廖芬是有教养的人，也是场面上的人。经过护士提醒，她收藏了所有的愤怒，靠在墙边轻声啜泣。
温岭扫视icu走廊，直觉告诉她，这里少了什么。
突然，她看见对向通道，走过来一对相扶持的老人。她终于想起少了什么了，少了张正。
儿子出这么大的事情，他没理由不来。
“你说啊……”
廖芬用最绝望的目光，戳中温岭。那声音平缓了很多。
温岭转身看向她，她眼睛发红发胀，眼泪已经流干了。
温岭坐在廖芬身边，从包里摸出来一个小长方形的物件。温岭把录音笔亮在廖芬面前，
“职业习惯，我和所有人说话，都会录音。”
温岭在录音笔上一阵操作，递到廖芬手中，廖芬不明所以盯着录音笔，直到里面传来了儿子的声音。
十来分钟的录音缓缓流淌，廖芬脸上情绪变化很快。
从一开始的迷惘，到中断的震惊，当她再次看向温岭的时候，眼泪抑制不住的狂涌出来。
“温律，我……”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把脸埋进温岭的心口。
倏忽，温岭的米色的羽绒服上，已经洇湿一大片。
护士又要来劝，被温岭挡住了。
温岭轻轻拍打廖芬的后背，帮她顺气，“廖局，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咱们不计较这么多，小轩怎么样了？”
廖芬很实际，哭没有用。
她很用力的捏住自己的手，让情绪回归正常化，
“他昏迷，医生说脑子没受伤，但是有瘫痪的可能。”
这么严重！
温岭心头猛地一颤，透过玻璃窗，张明轩的身子就像一朵轻飘飘的云，浮在床上。
温岭眼睛一热，脸颊上划出两道泪痕。
清晨，他还是个鲜活的孩子。
日暮，他怎么就能躺在这里？！
温岭心口挤了一坨棉花，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灼热的气息要把她烧炸了。
“他不可能跳楼。”
温岭给出结论。
廖芬擦干净脸上的泪，点头同意温岭的话，
“温律，你听见录音之前，我以为是因为你刺激了他，导致他轻生。我错了。”
温岭一脸悲悯。
廖芬究竟压抑了多少痛苦，才能镇定自若的和自己道歉。
“孩子和大人不一样，孩子一旦是想开了，就不会在纠结这些问题。所以，跳楼现场究竟是怎么样的？”
通过廖芬的口述，温岭得知了张明轩出事现场的情景。
她下班后，回家不见孩子。她正要打电话给孩子的时候，邻居过来砸门，廖芬这才在小区健身中心的草丛里，发现奄奄一息的儿子。
“几楼坠下的？”
温岭追问。
廖芬紧咬嘴唇，牙齿和嘴唇碰撞的间隙，渗出血。
“四楼，有树托着。但医生检查时，发现很严重的神经损伤。”
温岭继续问，
“张正呢？”
提到这个名字，廖芬脸色阴沉，她极力压制自己的不良情绪。
“我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接。”
就在两人交谈时，两名警察走了过来。
看过警察证件后，在警察的建议下，温岭搀扶廖芬，几人一起走到急诊大厅后一个隐蔽的长廊里。
这里幽静，适合做笔录。
“我儿子很乖的，他放学后不可能去健身中心瞎逛！”
警察快速记下廖芬的话。
这时，温岭掏出名片，
“我是律师，是这位女士的代理人。”
警察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警惕的目光盯着温岭。
“你说，”
温岭意识到自己被防备，但是该说的，也要说到位。
“警察同志，你们可以查查孩子父亲张正的行踪么？孩子从出事到现在，他失踪了。”
警察皱起眉头。
“确实，”廖芬补充说明情况。
“孩子父亲一直联系不上，我怀疑和孩子出事有关系。”
警察依旧防备两人。
离婚当事人，互相抹黑的很多，无所不用其极。
“警察同志，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毕竟孩子没醒，没法子说出真相。时间紧张，任何细节都不能错过。”
温岭眯起眼睛，
“万一，我说万一要是和他有关系，而他又失踪了呢？”
瞬间，警察提起警觉，这个律师说的很对。
在他问清楚张正工作单位和住所后，当即给指挥中心的同事去了电话。
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温岭把录音笔交给警察，证明今天张明轩情绪良好，没有自杀动机。
又听了一遍自己和张明轩的录音，温岭有了其他的想法。
“警察同志，张明轩如果真的是自杀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同班孩子们的语言暴力，能吞噬一个人生活的勇气。”
警察把录音笔还给温岭，脸色沉重。
“关于这点，我会和学校好好谈谈的。”
十几分钟后，警察电话响了。
他握着电话，连续用不同的语调“嗯”了好几声。
“先找回来，询问。”
警察挂了电话，合上笔记本，转向温岭和廖芬，
“通过监控，我们确定张正在张明轩出事前后，进入小区。也找到了他离开的影像。”
廖芬往后一跌，靠在温岭肩上。
“是他！一定是他！”
廖芬情绪几近崩溃，
“他为了报复我，他要让我失去儿子。”
温岭心情沉重，只有张正最清楚廖芬的软肋，她轻声安慰几句，继续问警察，“健身中心没有监控对么？”
警察点点头，
“健身中心附近的监控正在检修。”
有了嫌疑对象，警察也不在医院久留，他现在要赶去张正最后出现的地方，对他进行传唤。
警察走后，廖芬气得头昏脑涨。
她从对张正的责骂开始，逐渐演变成自责。她冲到icu走廊，趴在玻璃窗上，如血般的眸子瞪着床上的二组，啪啪抽自己大嘴巴。
“都是我，是我害了小轩。”
在护士们的帮助下，廖芬被注射镇定剂。
短暂的针扎过后，廖芬软塌塌的倒在温岭的怀里。看着昔日的女强人精气神完全消散，温岭呼吸困难。
婚姻。
每当想到这两个字，她都用一种想吐的冲动。
夜晚，温岭坐在廖芬床边的椅子上。她凝视着面如死灰的廖芬，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小轩尽快恢复。
温岭脑中划过一个人，她也没看时间，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江南初的电话很快接通，
“江总，你现在能过来一趟么，我把地址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