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夹道欢迎
男人：“整个社会的资源都在向大城市倾斜，这是大势所趋，你一个人又能改变得了多少？”
女人：“能改变多少算多少。”
男人：“那你干嘛只支教三年，为什么不终身留下？”
女人：“我支教三年，就可能吸引更多的老师也来支教三年，但如果我支教终身，就一个老师也吸引不来，我们提倡道德，但也不能把道德标准拔得太高，让人望而生畏。”
男人：“省实验的竞争太激烈了，你支教三年，回去可能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女人：“如果我竞争不过别人，没了位置也很正常，但我相信我有这个实力。”
男人：“你呀你，我本以为我就够固执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固执。”
女人：“这不是固执，而是执着。”
……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路。
谈不上是讨论，也算不上是争论，老师们从来都善于言谈，一旦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
和动辄上一天课相比，这不过是点开胃菜而已。
前面的两位领导，省教育厅的李建国，省公安厅的包文同，始终保持了沉默。
其实他们很不愿意来调查这样的案件。
教书育人的老师，风华正茂的学生，本来是全社会尊重的对象，却自甘堕落，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不仅毁掉了他们自己，也给整个教师和学生群体抹了黑。
当把铮亮的手铐戴在他们手腕上时，就像医生从一位漂亮女学生的子宫内摘除一个死胎，心中只有无比的痛惜。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时，公路旁出现了一块指示牌，上面写着：
黄崖县，5公里。
目的地马上就到了。
他们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履行自己的职责，维护法律和教育的尊严。
“咚锵！咚咚锵！”
前方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这是谁家在办喜事？
民间传统的迎亲仪式，在大城市已经看不到了，他们都觉得很新奇，于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车队继续前行。
一个锣鼓队映入了眼帘。
他们身穿黄色的短袖和长裤，头上裹着白羊肚毛巾，腰间系着红绸带，脚上穿着黑色千层底，分别站在道路的两旁。
或敲锣，或打鼓，或拍铜钹，或吹唢呐，摇头晃脑，十分卖力。
只是面孔十分稚嫩，看起来都是十几岁的孩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城市里的孩子还在学校里念书，山里的孩子已经出来赚钱谋生了。”
省实验中学的那位男老师不由叹道。
女老师沉默不语。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前方传来了更加稚嫩的声音。
这情景，似曾相识。
“太不像话了！”
省教育厅的李建国愤怒道。
让十几岁的孩子敲锣打鼓来迎亲，已经违反劳动法了，现在竟然连小学生也出动了，当地的教育主管部门是干什么吃的。
怪不得会出现高考集体舞弊事件，除了学校本身的利欲熏心，也和教育部门的放任纵容有莫大关系。
转过一个路口，看见小学生们排队站在公路的两侧。
他们身穿整齐划一的校服，胸前系着红领巾，手里高举着鲜花，异口同声地喊道：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为了防止撞上人群，车队放慢了速度。
小学生们见状，喊得更加卖力了。
车上的人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小学生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
而且欢迎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上千人，谁家婚礼会搞这么大的排场？
“这是在欢迎我们？”
省实验中学的男老师惊愕地问。
车上没人回答，只听见外面一声声的叫喊。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我们不是调查组吗？”
女老师也忍不住问。
车上还是没人吭声。
上级调查组所到之处，下面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的，毕竟没点证据不会去调查，一旦调查了总会挖出点东西。
他们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列队欢迎，把动静闹得这么大，不怕最后让自己没法收场吗？
这时，前方又响起了嘹亮的军乐声。
一支中学生军乐队身穿八路军的灰布制服，排成整齐的长型方阵，原地踏着步，随着指挥杖的上下挥动，正在演奏慷慨激昂的《钢铁洪流进行曲》。
这阵仗，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老包，我们传达的是联合调查组，还是慰问考察团？”
一向心志坚定的李建国，此时也不禁产生了怀疑。
“通知我是联合调查组，你们怎么传达的我不知道，我们经侦的人就是配合，还是以你们教育厅为主。”
包文同同样一头雾水，把皮球踢了过来。
李建国啼笑皆非。
如果传达地方是慰问考察团，他们大张旗鼓地欢迎，结果来的却是高考舞弊调查组，那就闹大笑话了。
女老师饶有兴致地问：
“他们怎么穿的是八路军的衣服？”
“黄崖是革命老区，八路军曾长期在这里战斗，所以这应该是一支传承八路军精神的军乐队。”
男老师解释说。
这让李建国的脸色更加难看。
黄崖县虽然贫困，却在革命历史中拥有极其光彩的一页，很多老首长都在这里工作和战斗过。
如果黄崖发生了高考集体舞弊事件，为革命老区的形象抹了黑，受追究的恐怕不止县这一级，市里，省里，同样难逃干系。
此时，车队停了下来。
前方是中学生在夹道欢迎。
他们熙熙攘攘，拥挤在公路两侧，只在中间留出一条狭窄蜿蜒的通道。
车辆没法前进，李建国等人就下了车，步行往前走。
中学生们没有手舞鲜花，而是拉着一条条横幅，上面写着各式标语：
“欢迎省首长来黄崖一中莅临指导。”
“真理越辩越明，真相越查越清。”
“认认真真读书，清清白白做人。”
“身正不怕影子斜，堂堂正正我黄崖。”
“严厉打击高考舞弊，坚决维护公平正义。”
“曾是革命老区，今做教育新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日月光华，普照华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