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暗流
般禺皇子遭刺杀的事刚过三天,信息还没传到般禺,晋帝便已开始集结军队,为开战做准备,这一场不管般禺打不打,晋国都是要打的。
刚召了户部谈拨粮草之事,加之身子状况越来越差,咳疾头痛,晋帝转回内殿歇息。
夜色下,御花园的海棠花开得红艳,娇艳多姿拥簇着环着花园开放,空气中弥散着淡香。
海棠如此艳绝,晋帝的心情缓和不少,疲惫感也消散些,他对房营道,
“往年走在这儿时,都不曾注意过,原来海棠花开也是极美的。”
房营接话,“陛下,御花园的海棠不过寥寥,兰贵人可是有一大片海棠园呢,听说今年开得很好,陛下可是要去看看?”
“兰贵人啊,朕都要将她忘了,难得有闲,那便去看看吧,夜如此深就不要惊动她了,朕看一眼便走。”
“是。”
晋帝未传步辇,只有房营一人作陪,转眼就到了海棠园。
置身在海棠园,春风拂来满羞的花雨,满园娇红林立,全然不输雪中梅景,晋帝置身其中,感觉身心无比畅快。
海棠围绕的一个宫苑,便是兰贵人的海棠轩,兰贵人初入宫时才十四岁,晋帝觉得年纪小便没有再召幸过,如今已是三年了。
“房营,去看看兰贵人吧,朕许久没有见她了,她也该长大些了。”
房营应一声,扶着晋帝去海棠轩。
海棠轩灯熄了大半,黑漆漆的,只有院前几个浅亮的灯笼,四下也不见个下人,冷清得很,想来都是不受宠的缘故,心上有几分歉疚。
晋帝决心要为兰贵人做些补偿,手指刚要推开海棠轩的门时,里面竟传来一声男女欢爱的靡音。
“啊~殿下~殿下~”
晋帝脸色猛然大变,深夜后宫中,妃子竟与他人行苟且淫乱之事!
兰贵人的声音娇嗔欲滴,几乎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床板摇晃声越来越激烈。
交欢中传来一句话,那话房营不敢听,但晋帝却听得十分清楚。
“父皇他已经老了,能有什么行人事的能力,待他死了,本王登基为帝,便夜夜召你,定不叫你在后宫香消玉殒~”
晋帝勃然大怒,“砰!”一声一脚踢开了房门。
温床香帐之中,赤裸的男女叠在一起,遮身的衣物零散于地,好似急得很,没到床前便脱得干净。
床上二人听见声音便惊了,还未下床晋帝已经到了床前,兰贵人尖声叫了一声,床上的男人也吓了一跳。
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待看清晋帝的脸,慌忙地滚下床噗通跪在晋帝的脚下连忙求饶,
“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请父皇息怒,都是儿臣一时糊涂!”
晋帝脸色铁凝不可置信,他将人踹倒,气得语气哆嗦,“李李承鳌,你好大胆子!!”
如此不堪入目的场景房营倒吸一口凉气,晋帝身体欠佳又年迈,这一动气身子险些站不稳,房营忙扶着劝慰,
“陛下莫要动气,当心龙体啊!”
晋帝只觉头脑昏涨,眼睛忽明忽暗连人都看不清了 ,如此天大丑事发生在宫墙之内,他一时不敢接受。
李承鳌仍在身下哀喊求饶,晋帝失望至极,不想再理会李承鳌的话,缓缓转身走出屋子,嘴里木讷地呢喃,
“逆子,逆子”
突然眼前一黑,晋帝失去意识,身子重重栽倒下去。
御医在永延殿候了一夜,天亮才得离开。
第二日,兰贵人不慎落入莲花池子意外溺毙,五皇子李承鳌不知何原因,被禁足府中不得出行。
————
尹屹澜这几日睡得不安稳,自亲眼看着旧太子冤死时,便时时自疑他少掌司的身份的职责。
镇查司的存在,究竟是为了查明真相还公道,还是方便统治者铲除集权路上的绊脚石。
他守在院中的一个水缸旁坐下,水面上生了几个叶子,翠绿翠绿的,天气未足暖,水莲花苞还没开。
尹屹澜想起紫苏的样子,她总是说要去看水莲,要去抓兔子,可尹屹澜总是忙,忙得忧心忡忡,没法看水莲抓兔子。、
紫苏就送了些种子过来,说花开了,她就到尹府来看,就当是一起赏过了。
可就算是水莲花开了,尹屹澜也不一定真的有心赏。
尹屹澜就那么坐着待了一夜,眼前破晓刺云,一束光将天渐渐照白,耳边多了几缕嘈杂的风声,天亮了。
更上常服,洗漱整理一番,应刑慎司宋青鸢的邀请去入红尘酒楼小叙。
这也是尹屹澜睡不安稳的地方,他总觉得宋青鸢多面善变,刑慎司行事一向古怪诡异,他身为少司使也好不到哪里去。
酒楼中,宋青鸢已等候多时,他客气地将尹屹澜引到僻静的小屋中,着人端上酒菜来。
尹屹澜看了一眼满桌琳琅的珍馐,感言道,“宋大人何须如此铺张,这才清晨呢。”
宋青鸢满脸堆笑,“尹大人能来那是给宋某面子,您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请来的贵客,宋某略表心意而已,还希望能和大人的胃口。”
尹屹澜素不喜官场恭维的话,礼貌的语气里夹了些漠然。
“宋大人实在是客气,不知您叫我来是为了?”
宋青鸢顿着笑了一声,这一笑极具深意,他给尹屹澜斟了一杯清茶,略显忧心道,
“宋某虽与尹大人交集不多,但宋某一直景仰大人光明磊落的为人,与朝中阳奉阴违惺惺作态之人完全不同,唉,宋某心中苦闷,找大人解苦,大人不会介意吧?”
宋青鸢明显话中有指,尹屹澜配合地点了点头,他还没有蠢到听不懂话的程度。
宋青鸢继续道,“自新年后这几个月一直乱糟糟的,先不说前几日陛下忽卧病榻,五皇子莫名被禁,朝臣纷说不断,实在叫人不安啊。”
说罢,又看了眼尹屹澜,“宋某羡慕大人,从未见您为此烦心过。”
尹屹澜淡淡道,“尹某认为,只要忠于陛下忠于职责便可,自有搅弄风云之人,风云才变幻无常,所以只做自己的事,未有他想便不会烦忧。”
宋青鸢赞叹地拍手鼓掌,“尹大人观世透彻,不愧是能稳坐镇查司掌司一职之人,宋某钦佩。”
恭维几句,宋青鸢又陷入叹息之中,“可惜,宋某是个操劳苦命,陛下忧虑于般禺,命我彻查公主劫亲之事,宋某能力实在不及尹大人,还望大人能为我指点一二。”
“尹某是忠于陛下之事,但此案陛下并没有交予我,我也没有查,恐帮不上宋大人的忙。”
“帮得,这世上唯有尹大人最有资格。”
如此决绝的回复宋青鸢并未感觉意外,表情上也看不出苦恼之色,他正对着尹屹澜的脸,表情精明,
“不瞒大人,宋某不才,确实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尹大人可有兴趣听听?”
“哦?那请宋大人指教。”
宋青鸢站起身,轻轻打开身后的窗子,从这里看,红砖玉砌的采音宫尽收眼底,自夏宫养伤回来后,进采音宫的客人就没有断过。
宋青鸢冷笑一声,“采音宫的夏宫姑娘,一曲《尽相思》惊艳世间无数,尹大人也听过吧?”
尹屹澜回,“是,那日八王爷生宴,尹某有幸听过。”
窗外,隐隐传来采音宫的乐曲之音,旋律婉转清扬,有些江南的韵味。宋青鸢随着乐曲微摇,边享受着边咂舌,
“身子中了一箭还没死,夏宫姑娘的运气真的好,尹大人啊,你在镇查司任职多年,可否怀疑过夏宫的来历?”
尹屹澜不解,“夏宫的来历?”
宋青鸢笑了一声,转头与尹屹澜对视着,那一刻,尹屹澜浑身不自在,他像是看见了一只立起来的蛇。
蛇张开嘴,露出毒牙,吐出信子,“夏宫她啊,是汤国人。”
尹屹澜一愣,汤国,十四年前被晋国灭掉的一个周边小国,听闻是晋国向汤国借道攻打外族,不想突然被晋国灭掉了。
尹屹澜吃惊地看了一眼四周,听了一下门外并无动静,谨慎地压低声音问宋青鸢,“宋大人,你凭什么说夏宫的汤国人?”
宋青鸢似是嘲的笑了一声,“尹大人在京城待得太久了,殊不知那些你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这庆安城外的风光丝毫不逊于城内,很多事也是宋某在外周游时才知道的。”
尹屹澜眉头紧锁,周围的气氛也压得不自然,尹屹澜又问,“即使是汤国人又如何,汤国子民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哦,不不不,她可不止是受难的子民。”宋青鸢轻摇手指,搭在唇前笑着,
“这个夏宫,包括整个采音宫,时常借机生事悖言惑众,民心多为挑拨以此影响朝堂,旧太子之事尹大人可有印象。
当时民间舆情汹涌力逼皇权,采音宫功不可没,汤国的余孽啊,尹大人觉得,该就此放任吗?”
“无论何方人,只要摇唇生事就该用庆安城的律法制裁,抓了就是。”
“若就这么简单抓了,那就太可惜了,”宋青鸢发出几丝玩味的冷笑,他饶有目的地盯着尹屹澜,
“夏宫的身份我是偶然得知的,她并非只是侥幸活下来的汤人,而是来自汤宫中的,与汤国公主关系密切。
而据宋某所知,当年我军在汤宫时并未找到汤公主的身影,宋某觉得,这个亡国公主极有可能正在庆安城中。”
尹屹澜倒吸一口凉气,短短几个字眼却骇人,庆安城的处境愈见堪忧,若此言非虚,二者之间必有联系,庆安城早已笼在阴谋里了。
尹屹澜脸色铁青,宋青鸢倒不在意,仿佛志不在此,他继续道,“尹大人别急,宋某只是说有可能,并未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嘛,近日宋某又查到些事。”
“此事关乎重大,请宋大人不要再绕弯子。”
宋青鸢拉下窗户不再看,坐回尹屹澜对面,“夏宫虽是歌姬,却从不在外府侍人,有时连高门贵户都不得见,平时与人素不来往,但年前遇刺,将她救下的,尹大人知道是谁吧?”
尹屹澜看了他一眼,宋青鸢的眼里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掌控力,仿佛这不是闲叙的酒楼,而是刑慎司的牢房。
尹屹澜强忍着情绪淡淡回道,“是一个平民,难道宋大人怀疑那个将夏宫救下的就是汤国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