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旧事
“吧嗒”两声,雨滴滴落在丛叶上,天边一道响亮的雷鸣声,雨水渐渐浓密,打湿了林间所有的生灵。
这怪物不会说话,嘴上呜呜咽咽的,他挥舞起木棒冲来,尹屹澜没有机会解释,只得先自保。
刚做好防卫状,只听身后传来“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身畔掠过直射向阿呜。
如此暗箭完全出乎意料,阿呜来不及反应,看着暗箭近身直发愣,“刷”一声,利箭擦耳而过。
幸好箭羽因雨落而脱轨,尹屹澜回顾看向箭来的方向,不远处站着四名壮年猎户,他们手持短刀弓箭,正兴奋地跑向这边。
“大哥快看,野人在那儿!”
“太好了,上次让他逃了,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他!”
阿呜见状瞬间惊慌连连退步,不知以前有过怎样的交锋能让阿呜满心满眼的恐惧。
他缩着身子刚要逃离,便被这一群猎户给围住了。
势头不对,紫苏站在阿呜的身前,张开双臂将其挡住,不叫人伤他一毫,面对着危险毫不示弱。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为首的大哥用拇指擦了擦嘴角的雨水,眯着眼睛打量了紫苏一番,
“哟,这哪儿来的小美人儿啊?
我可提醒你,你身后的可是个野人,人和猴生出来的杂种,我劝姑娘莫要妨碍我们为民除害,上!”
一声令下,那男人猛地将紫苏推向尹屹澜身旁,四人抽着刀,毫不客气地刺向蹲在地上抱头躲藏的阿呜。
眼见一把短刀刺进阿呜的脖颈,突然身旁寒光一现,手中的刀便被利剑挑飞出去,正眼一看,尹屹澜持剑站在阿呜的身前。
尹屹澜怒喝道,“我国律法,杀人者偿命,你们若伤无辜者性命,我便有权送你们上公堂!”
那大哥瞧了尹屹澜一眼不禁发笑,
“你当你是哪盘菜,敢管老子们的事儿!再说你看看,他是人吗?人长这样吗?”
“不管是什么,总是无辜的生命,既是命,你们就无权伤害!”
“老子管你那么多,你敢拦,我们就连你一起宰了!”
说着,四人朝尹屹澜围起来,雨中,尹屹澜与四人对剑丝毫不落下风。
剑花雨意的身法畅快淋漓能与寒朝相较,一盏茶功夫四人便被撂倒在地。
浑身伤痕的几人艰难爬起,边缩着步调后退边打量尹屹澜,知道与其不敌,
“大哥”示意撤退,几人慌张逃回原路。
“天煞的竟然有这般本事,兄弟们,撤!”
多余的人撤去,尹屹澜才安心收剑,一旁,紫苏正满眼不解地盯着自己看。
四目相对,方才满口杀意的姑娘瞬然哑口,谢意与恨意交杂矛盾重重。
尹屹澜只淡淡笑,他缓缓道,“雨大的很,要不”
话没说完,身侧又发来一支箭雨,此箭力道极深刺向紫苏。
“紫苏姑娘小心!”
尹屹澜忙伸手拉回紫苏,只是自身闪避不及,那枚箭直直插进尹屹澜的胸膛处,瞬间胸前的青衫就被喷涌的血殷红了。
尹屹澜脚下失力沉沉倒下,紫苏忙将他接到怀中。
“尹屹澜!尹屹澜你怎么样?你别死别吓我啊!”
胸口隐隐作痛,这一箭不及性命却也伤得不轻,身子越来越乏力。
脸上滴落着紫苏的热泪让他忍不住悦然,看她哭的手足无措,才意识到自己心动从未停过。
“我没事,别担心。”
阿呜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洞口,呜呜喊了两声示意紫苏看。
此时风雨正盛,尹屹澜又受了伤,最应去避雨的,边想着边扶起尹屹澜,一步一步挪向洞穴处。
洞口不深,好在尚能遮雨,这林涧深密,竟比林外冷几分。
刚扶着尹屹澜做好,紫苏一时急,显得手忙脚乱的。
平时家中有花羚,又有千叶哥,做什么事都轮不到她操心,可现在身边无人,她也不知该做什么,唯一的就是不能放弃尹屹澜。
“阿呜,你你,你去找些药草,止血的,避着点那些坏人,快去!”
阿呜低沉一声响应,转身又奔入雨中。
“干柴,干柴”
洞中湿冷,紫苏想取些火,可面对如此大雨,干柴根本寻不得,越想越急,突然蹲下身哭了。
“怎么哭了?”尹屹澜虚弱着声音柔声问。
“我怕你冷,又怕你死,我”
“可你不就是想我死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知道”
紫苏一抬头,发现尹屹澜胸口上的箭矢已被他拔掉,鲜血和着雨水染了他半个身子。
紫苏一惊,忙跑到尹屹澜身边,给他检查伤势。
“你是笨蛋吗,你把箭拔掉伤口是会扩大的!”
尹屹澜笑了笑,“没事,皮外伤,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衣服湿了,你别捂着伤口,我帮你撩开吧。”
“谢谢,有劳姑娘。”
紫苏轻轻宽下尹屹澜腰带,层层褪其青衫,这是第一次为男子更衣,不觉间已是涨红了脸。
缓缓脱开最后一层,大半个身子边露了出来,这一露,从衣间滑出个东西来。
是块玉佩呢,紫苏从地上捡起时便惊了,这块玉佩与碧水瑤一模一样!
本以为是自己又一次弄丢了玉佩,不想碧水瑶仍在身上,这世间,竟有两块相同的碧水瑶!
紫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怎么会还有一块碧水瑤?”
——
那一夜,尹屹澜久久不能入眠。
他才知天下还有一块碧水瑶,他对此物没有好感,当两块碧水瑶上的暗扣锁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自父亲过世,书房就被封闭了,无人再进过,门上的锁落了一层灰。
安静的月影下,尹屹澜站在书房门前,用钥匙轻轻打开了门。
已经很久没有进去过了,多年前甚至还想付之一炬,如今已经十八岁了,空荡荡地活了这么久了,心性变了,怨愤早已没当初那样强烈。
书房里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两排书架,一把长弓。
父亲喜静,记事起父亲基本就在书房里待着,只有吃饭习武时才能见一面。
出事那天父亲走的急,桌上还存着未写完的字,这么多年了笔墨纸都没有收拾,似乎在等主人回来。
书架上一直挂着一幅卷起来的画,尹屹澜不知画上的是谁,只知道母亲在世时总因为这幅画与父亲吵架,而母亲的死也与之有直接关系。
尹屹澜将画从画筒中取出,轻轻卷开看。
画中女子确有惊人才貌,她站在一棵槐树下,对着画前人莞莞笑,那如花笑靥几乎与紫苏的脸重叠。
“实话说,我很意外,能见到你。”
尹屹澜看着紫苏苦笑着,“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了,我本不想告诉你。”
紫苏哭红的眼睛里有些悔意,不知所措的样子怎么忍心怪她,尹屹澜抬了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
“我手上的这块碧水瑶是我父亲的,这两块玉能嵌在一起,没说错的话,这应是定情之物。”
紫苏吃惊地睁大眼睛,“定情?”
“小时候记得模糊,很多事都是母亲同父亲吵架时才听到一二,
父亲年轻时与一女子相悦,可不知为何女子最终嫁给了同朝为官的苏万碣,父亲也受陛下赐婚娶了母亲。
为了那女子父母常年不合,我刚满十岁时母亲就含恨离世,所以我毅然决然随父去了越州,
想着无论父亲如何袒护,我都要杀了那个女人,灭苏家满门,以此为母亲雪恨。”
“所以你动手了?”
“我晚了一步,当时父亲雷霆办案,很快抄没了苏家,但在抄没前苏夫人就先投井而去了。
听说还有一个小姑娘,从后院的狗洞跑了,父亲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再之后呢?”
“再之后父亲就去世了。”
尹屹澜无奈地笑了笑,“有时我在想,抄没苏府那天,父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见苏夫人的,
或者说,他是怀着怎样的身份去见苏夫人的,谁敢说他没有私心呢。”
说着,尹屹澜看着紫苏,眼里满是怅然。
尹屹澜说完了这个故事,紫苏哭得身体发抖沉默着不答话,这些故事尹屹澜早已放下,但于紫苏来讲,这种真相可能会让她更痛苦吧。
尹屹澜揉了揉紫苏额前的长发,虽然两个人未曾有太多的交集,但尹屹澜心里却一直想保护她,这种情愫就像天生的一样丝毫不讲道理。
“你在想什么,苏姑娘?”
紫苏惊讶地看着尹屹澜,“你竟知道?”
尹屹澜点了点头,“见了碧水瑤之后才知道你的身份,
我猜你来自越州,我猜我曾痛恨之人正是你的母亲,包括你今日要杀我的原因,
因为你就是那个逃走的小姑娘。”
“如若我否认呢,如若我说这块玉只是我在路边捡的呢?”
“我也有这么想过啊”
如果真的没有瓜葛该多好啊。
“我家中藏着你母亲的画像,你知道吗,你与你母亲很像很像。”
尹屹澜闭上眼睛,虚弱地靠着洞壁。
“苏姑娘,若你还想杀我现在就动手吧,日后我就不给你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