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空瑟惊魂
又是一日艳阳,南风和灵犀二人继续踏上旅途。
走了一路又一路,过了一城又一城,大好山河尽收入眼底。
越了两座高山后向西远眺,遥遥山境中飘出一缕炊烟,原是一庄村户。
这里已是空瑟之地了,想必花海就在不远处了,南风遂下马去一个农家问路。
“阿婆,您可知去花海的路?”
院中,一个老妇正端着簸箕摘草喂鸡,她瞥了南风一眼,端量一番后知其是个外乡人,神情冷漠道,
“知道。”
“烦请您给指个方向。”
老妇走上前来,伸出满是泥垢的手掌,不客气道,“给钱。”
身旁,灵犀有些不情愿,只问个路而已未免有些小气。
她刚要与老妇说理,不想南风已从怀中掏出两枚铜钱交于老妇手中。
老妇嘴角一笑,忙将铜钱藏进口袋里,手往西南方向一指,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背着身回屋去。
已然知晓了方向,南风正准备上马时就被灵犀扯下来,她看着老妇的背影对南风不满,
“她要你还真给啊?问个路还要给钱那是什么道理?”
南风不以为意,“那你想怎么样?”
“她不说,大不了我们去下一家问。”
“那下一户也不说呢?”
“那就继续问,我就不信这么多户人家就没有好心肠的,
那可是钱诶,钱,白花花啊不铜黄黄的钱啊,我赚钱多不容易。”
说着,灵犀就去掏南风的口袋,上下左右摸了个遍,确保南风一文钱都没有才罢休。
南风无奈地扶了扶额,这副财迷模样倒是和花羚如出一辙。
说来这几枚钱币还是在邑城打擂赢得的,一路花费得只剩几个铜板了,当然这些钱与时间比不算什么。
当初承诺千叶速归,却不想费了十几天力气,眼下已是空瑟,想必不久后就可以回去了。
南风想上马去,不想又被灵犀拉了下来,南风被反复拉扯得直皱眉,可灵犀只顾着盯着村户院中的黄瓜架子流口水。
“南风,想办法,把那黄瓜偷来吃。”
“买来更方便吧。”
灵犀捂住了口袋,狡猾地对南风笑,
“你去买,你去吧,我去前面的树下等你,见不到黄瓜你就等着小鹿顶吧!”
(小鹿顶 : 像小鹿一样顶撞人。在钱府婚礼时,灵犀脚下滑曾矮身撞在南风怀里,让南风的胃痛得好一阵,
灵犀身形矮小,南风不易防范,屡试不爽,取名小鹿顶。)
说着,灵犀从南风手中夺过缰绳,把南风的马也一同牵走了,还回头做了个祝你成功的手势。
南风十分无语,如果不应她这一路不免要折腾。
为了少点麻烦暂且言听计从吧,反正这一路都是这样忍过来的。
瓜藤密叶下挂着鲜脆的嫩黄瓜,南风伸手捋开叶子,惊奇地发现有东西缠在藤枝上。
灵犀在不远处的树下休息着, 她满意地看着走来的南风,想必已是满载而归吧。
灵犀把手伸了去,一脸笑嘻嘻,“辛苦你啦,拿来吧。”
南风把手背在身后,脸色也有点不自如,说起话支支吾吾。
“我没采到黄瓜,但是这个东西跟黄瓜差不多,又长又绿,喜欢的话也可以吃。”
灵犀不解,“丝瓜?”
南风摇了摇头,将右手从身侧拿出缓缓拿出,
只见一条青绿色的小蛇盘在手腕上不停摩挲蠕动,蛇背上的细鳞和褐红色的眼睛直让人心里发麻。
南风故意将蛇怼到灵犀的脸上,灵犀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臭南瓜,你戏弄我!谁要吃蛇啊!”
“都是又绿又长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啊啊啊啊你给我等着!看我小鹿顶!!”
说着,灵犀闭着眼睛猛的往前一顶,南风没来得及躲闪,直直被撞了个满怀。
“啊胃好痛啊”
顺着老妇给指的路,绕了山过了河,一路追着太阳走。
越过一座山时灵犀早已疲累不堪,光亮落于山巅之上,天色竟渐黑了。
这一路山坡不便骑马只能走路,走得久了灵犀脚下软,席地而坐耍起了小脾气。
“你停下歇歇脚吧,你不累马还累呢!”
南风归心似箭,印象里翻过眼前的山头便是花海山谷了,她不客气地揪着灵犀的后领子将人强行提起来,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待天黑了就更不好走了,这个地方没法过夜。”
边说着,边把灵犀往前推,灵犀被推得更不耐烦。
“你着什么急啊,你让我喘口气嘛!”
灵犀正要撒泼纠缠,从头上方飘来几朵花,像云一样洒到遍地,甚至能闻到远风拂来的浓浓花香味。
灵犀心中一阵惊喜,难道前方就是日夜思念之地了?
“快,我有预感,就在前面!”
喜悦让人忘却疲累,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努力地拽着马往前走,更有甚时连滚带爬也不顾及女儿形象。
终于来到山顶,视野开阔的那一瞬间,她震惊了。
多彩鲜亮的瓜叶菊一望无际,它们锦簇而生,连接了天与地,微风浮动,花瓣起伏如海浪叠舞,如大地上的钻石星辰。
最是人间仙境处,群山相抱满面红。
灵犀激动地走进花海中,折了几朵花在手心中闻,这只是普通的花草,生在这片自然中却十分壮观。
灵犀拖着裙子跑进花海深处,边跑边开心地唱起歌,像只精灵一般自由。
“我终于!见到!花!海!啦!”
相较于高亢的灵犀,此刻南风显得十分沉静,她悲怆地看着一朵朵的瓜叶菊,双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最终,南风“噗通”跪下身,带着泛红的眼眶,郑重地朝花海一拜。
记十三年前,汤国最后的五万兵甲为守护后方汤国腹地在此与晋军搏杀,最终全军覆灭无一生还。
数万忠魂埋骨于此,化作了无边际如鲜血般怒放的红茵。
南风的泪一颗一颗落进土里,落在花叶上,心中隐忍十几年的泪,终究还是决堤了。
灵犀看南风跪着觉得很奇怪,她走到南风的身前刚要戏弄她,却见南风一拜久久不起,不解地问她。
“南风,你在做什么?”
南风没有说话,起身时眼眶仍是红的。
不想被瞧见,南风侧过了身,看着望不尽的花海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地站着。
灵犀默默陪在身边,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她觉得这一片花海,可能是对南风有不一样意义的。
夕阳了,天要黑了,灵犀拍了拍南风的肩头,轻轻与她道,
“南风,我们走吧,找个住处,明天可以回家了。”
“好。”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男孩,七八岁模样,没有走稳路撞进灵犀的怀里。
小男孩忙稳住了身子,对着灵犀憨憨笑起来道,
“给姐姐道歉,是柴生没有好好看路撞了姐姐,让姐姐受惊了。”
瞧见是个喜人的乖孩子,灵犀笑了笑,“没关系,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姐姐勿怪,阿娘不让我说。”说着,柴生就跑开了。
灵犀在身后笑着,“哎呀,多可爱的孩子呀就是怕生,我们也赶紧”
灵犀抖了抖衣裙,朝腰间下意识一摸,这一摸不打紧,钱袋子找不见了。
灵犀发懵地直倒冷汗,又浑身摸了摸,确认是真的没了。
“怎么了?”南风问。
“钱袋子不见了!”
灵犀陷入慌乱中,她猛的抬头一瞥,看见逃跑的柴生,她大喝道,
“别走!偷包贼!”
柴生瞧见灵犀已经察觉出来,捂着钱袋子跑得更快了,南风飞身而过,将无名刀鞘丢出绊住了柴生的脚。
柴生摔在地上,被南风摁住。
灵犀跑上前来,还没稳好气息,她就抓住了柴生的手,将钱袋子从他手中夺下,打开袋子数一数,几个铜板还在里面。
“你这小孩居然偷盗,我要见你阿娘,好好给你说说理!”
钱袋子没了,柴生坐在地上捂着小脸,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灵犀说了狠话,他便哭得更凶,无赖的样子逼得灵犀直头疼。
无法,灵犀蹲下身劝他,声音缓和道,
“行了,别哭了,这事就作罢了,天也将黑了,你给我们寻个去处,钱袋子里的铜钱我就赠与你。”
柴生一喜,也不哭了,抬头说道,
“行,说话算话,你们到我家去住吧,我家就在山脚下的镇子里。”
灵犀点了点头,她看着南风,南风并未反对,当是同意了。
柴生在前面带路,得了原谅的小孩子雨过天晴般欢脱,一路与二人攀谈。
谈话中知晓,柴生父亲早亡,是母亲将他带大,八年间,一直生活在古水镇子里。
一路走到山脚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荷塘,荷塘周身是一片无人打理的杂草。
此时夜已黑了,风吹杂草窸窸窣窣,水面也乌压压的,看不清一点涟漪。
越过荷塘上的石桥,快走几步就来到了小镇上,许是天黑了,镇子格外清冷,路上鲜有人来往。
月亮爬上高空,照清脚底下的泥路,也照亮了四周简陋的瓦屋,各家农户的瓦屋成并列状,挨着的空隙间生满杂草。
风从四面呼啸而过,汇聚在空中形成呜咽之声,
“唰唰”几声响,一个人头咕噜噜地滚到了泥路中央,正挡在灵犀面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