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老会记得 3
自挑了擂,救了书生,驳了当城大富户招亲的面子,
一时间南风声名大噪,行走在街巷中时,左右的人都道一声“少侠”,
路过菜摊时,摊主主动递了几斤柴鸡蛋,小姑娘们也折了鲜花送了来,驿馆的老板更是宣布食宿全免,一城人热情得不行。
带着一路的“战利品”灵犀开心的不得了,可习惯了在暗处沉默低调的南风却极不自然。
她不喜欢暴露在人群中叫人瞩目,迎面来人时,只凭灵犀去打发,好在她也乐此不疲。
灵犀对乡民们打听书生的事情,大多数的人都对柳先生表示称赞。
听说柳先生在此地开了个学堂,从不较贫穷富贵,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要愿学,书生就教,
相授毕生之学却只收几个铜板钱,让家中困难学子也能念得起学。
有时,书生也会替不识字的人写诉状打官司,这一城中,书生助了很多人。
灵犀搓了搓一根黄瓜,咬了一口,对着一旁卖菜的大娘继续打听道,
“那书生,啊不,柳修辞先生,他不好好教书,打什么擂啊?”
说到此处,大娘饶有兴致,拿出了村妇八卦的口吻说道,
“你们是外乡的不知道,柳先生啊与钱家小姐钱婉莹,那可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两个人互有情宜私下已约终生,
可那钱老爷钱正横竖看不上书生,说什么读书人最无用,比不得武人一分,这不,摆了个擂,唱了这一出。”
“那钱小姐呢?”
“钱小姐自然不肯,却也拗不动钱老爷,钱小姐姐日日哭夜夜哭,加之身有顽疾时时缠绵病榻,
再这样下去,连活日子都不见得有多少了,唉,真可怜啊。”
了解了来龙去脉,什么事儿都说的通了,南风和灵犀走到了城口猪肉摊,正瞧见了摊上的屠户,
那屠户正卖力给人称猪肉,见南风来,顿时喜上眉梢来。
“哎哟,少侠快来,俺切两斤上等的好肉赠与你!”
周福刚要挥刀,灵犀别止了他,道,
“且慢且慢,我们不是来要肉的,我们是来打听柳修辞的。”
周福用腰前的围裙擦了擦手,有些惭愧道,
“少侠还是拿了吧,是俺让小儿在台下用石头扔你们的,这些肉算俺欠你们的。”
灵犀一愣,“你家小儿?那是你儿子?”
“正是”
说着,有个小孩子跑到了摊上,手拿着一个蜻蜓递给周福,欢快道,
“爹,你看,我抓了蜻蜓!”
看见有客人,小孩子抬头看了一眼,灵犀凶正巴巴的地看着自己,小孩儿下意识地蹿了起来,忙躲闪到周福的身后。
“啊呀,母老虎,母老虎来了!”
“你说谁是母老虎!”灵犀气极,一撸袖子就要教训人,南风忙给人拦住,道,“先办正事。”
南风对周福道,“擂台上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吧?”
周福瞥了一眼人群,暗暗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二位少侠跟我来。”
七拐八绕的,几人来到一处院子,院子中一片空地,地上置了很多桌椅。
院中,那面貌不佳的男子正在桌堂写字,有两个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背书,还有一女子在晾晒湿衣,这打眼一瞧,全是擂台上的熟面孔。
周福介绍道,“这儿就是六先生的书堂了,我叫周福,”他又指了指一旁写字的男子,道,
“他叫徐贵儿,刚刚过去的那是俺媳妇儿,你们都见过的,俺们都是柳先生的学生。”
见人来,徐贵儿起身,对二人抱拳致礼,二人也回礼。
“南风。”
“灵犀。”
周福又给几人引到一个亭子里坐下,用着周媳妇送来的点心,才对今日的事和盘托出道。
“先生与钱小姐,那是豺狼虎豹王八绿豆,人间好姻缘,就那姓钱的老匹夫,横在中间硬生生给隔开,
还说什么就算嫁给地痞流氓也不嫁书生,呸,你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
这成语滥用成这般,灵犀就止不住要笑,徐贵儿听不下去,纠正道,
“不是豺狼虎豹,是郎才女貌。”
周福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
“俺是粗人,没文化,给先生丢人了。”
灵犀不解,问道,“钱老爷为何那么仇视读书人呢?”
徐贵儿答道,“钱老爷不是仇视读书人,而是对柳先生有偏见,
有一回赵家娘子状告钱家绸缎庄店大欺客强买强卖,状纸就是先生给写的。”
“哦,原来是有私怨啊。”
“柳先生上门求亲被拒,不仅受了侮辱还挨过打,可是先生丝毫不惧仍每日上门,
于是钱老爷就跟先生打了赌,叫他来打擂,其实半城的人都知道,说是过生日,其实就是招亲。”
“柳先生有些名望,也得了老百姓的拥护,为了钱柳两人的缘分自会主动相让,
所以他在抢绣球方面很容易,而你们抢绣球是备选之举,怕的是来生客抢名头。”
“姑娘说的是,可最终还是遇见了生客。”
灵犀摇了摇头道,“我们是生客,可那名男子不是。”
徐贵儿仰天叹了声气,周福也恨得跺脚咬牙,故事很明显了,钱老爷就是想致柳修辞于死地。
此时,柳修辞扶着栏走出来,他擦了药换了身衣裳,脸上乌青的伤仍明显。
他出来后,给南风和灵犀致礼,伤有些重,说话的声音也发虚。
“谢谢少侠出手相救,柳修辞感激不尽。”
南风给他扶起来道,“柳先生客气,你的身子可好些?”
“咳咳,不碍事,休息就好了。”说着,他又对周福和徐贵儿说道,
“谢谢你们来帮我,只是再帮下去恐你们也会受牵连,我柳修辞身为一男儿自该努力争取,明日,我再入钱府,咳咳”
话还没说完,柳修辞咳得身子直抖,这样子连路都不好走,再入钱府怕是就回不来了吧。
此时,一个小婢女躲躲闪闪地进了来,周福一惊,喊着她的名字,
“春水?你怎么来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钱小姐的丫环,叫春水。”
春水进来,给柳修辞行了个礼,在怀中取了封信出来,交给了柳修辞。
“小姐让我带话,请柳先生不要再上门了。”
柳修辞一惊,忙问,“为何?”
“小姐说了,都在信里,请先生自行看吧。老爷最近管的严,春水不能多留,先走了。”
罢,小丫头匆匆离开了。
刘修辞忙展开信,只一行字。
今晚子时,倾心亭一叙。
近立秋日,暖风流连荷花池,残花入水中,水纹泛起层层波澜,不断把残花向里推入池心。
池心有一个亭子,月影之下,一位女子凭栏望着,刘修辞加快了脚步,急忙去与女子相见。
南风与灵犀在岸边等着,池心不远,微微能听见说话声。
虽是互有情愫,柳修辞也是公子谦卑,微微与钱小姐保持君子距离。
钱婉莹见了刘修辞,心上又悲又喜,她上前来问道,“你伤可好些?”
刘修辞摸了摸自己的脸,憨笑道,
“没事的,想着来见你,本想修饰一番的,但是胭脂脂粉又太难用,我怕这大半夜的,一张大花脸再把你吓着。”
听了这话,钱婉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着刘修辞,用手帕轻轻擦拭脸上的泪。
“修辞,我爹看上了今日那个男子,逼着我嫁给他,说若我不嫁,他就对你不客气了。”
刘修辞一急,激动道,“我不怕死,婉莹,我恨我力弱,不能娶你我还不如死了!”
钱婉莹忙去捂住刘修辞的嘴,摇头道,
“不可胡说,你还有锦绣前程,我相信凭你的才学一定会中三甲的。”
说着,钱婉莹捂着手绢连连咳嗽,手绢上留下了点点血迹。
柳修辞一惊,忙问,“这、这是怎么了?”
钱婉莹哭着道,“我久病缠身,早已无药可医了,郎中说若好好保养,还可再活一阵子,可我的身子我清楚,只剩几日命数罢了,
修辞,此生我不会负你,也不会嫁给别人,如若有来生,我希望我们能多些缘分,此生契阔,与子偕老。”
柳修辞听了此话,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他轻轻拥爱人于怀中,相互依扶着享受余下的寂静。
“修辞,我有时会想,哪怕我能嫁你只有一日,就一日,死了也足够了。”
“不要说了,婉莹,你好好休养,要活个长命百岁才好。”
岸边,灵犀感动得呜呜哭着,她抹了一把泪,一手掐在南风的脸上,一脸幽怨的好似把他当做钱老爷那般恨。
“恭喜你啊南风,钱老爷看上你了,你说你那么招摇做什么,拆散他俩你也有责任!”
南风挡住她的手道,“当时是你叫我救人,怎么就怪我了?”
“怎么不怪你,若你当时救得不那么漂亮,不那么惹眼,不就都好了?”
“这么说我应该先挨顿打?被捅几刀被踢几脚?”
二人争论之时,树林中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林中也有十几束火光闪动,人声也渐渐逼近了。
“老爷说了,找到小姐就带回去,如果遇见那个穷酸书生就乱棍打死,知道了吗!”
“是!”
灵犀差点叫出声,南风忙把她的嘴捂上,柳修辞正与钱婉莹伤感,丝毫没有察觉出危险。
南风上前,一把拉住柳修辞的手臂,快速道,
“钱府家丁出来找人了,我看来者不善,此地不好久留,柳先生快走!”
“啊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灵犀忙扯着柳修辞的衣领子,也不顾得形象,拖着人撒丫子就开始跑。
前脚刚走,后脚一众家丁就围住了亭子,他们左顾右看也没见到其他人影,只得请钱小姐回府。
柳修辞躲在树后依依不舍地朝钱婉莹看去,最终满是无奈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