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脱俗
一回到府中，阿秋就立刻将那陌生的女子甩开了，对着她退了一身长，说道：“姑娘，女子应当多矜持，现在我们谁都不清不楚的，还是先把话说开点，再衡量自己的行为吧。”
乌长叶也跟说道：“姑娘想必长途跋涉已久，才如此样貌多不雅观，不如先去沐浴更衣，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再说也不迟。”说罢就进屋去找来阿娘，嘱咐她领着这陌生女子去洗换衣物。
那个女子听罢低头审视自己的行头，仿佛才发现自己一身泥污，顺着阿娘的带领便跟着去了，临别前欠了一身，说道：“小女一时多激动，失礼了。”
二人目送她进屋，才发觉她步态端庄，肩直背挺。
待彻底听不到脚步声后，乌长叶说道：“阿秋，我记得你和我讲过你自小便是一个人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阿秋说道：“老乌，你还见我骗过你不成，遇到这种事情我也是头一回，但看她也不像是要讹人，兴许是失忆了。”
“罢了，先回屋坐一坐吧。”
说起乌长叶与阿秋的结识，大约是在三年前。那时乌长叶在正进京赶考的路上，不幸被一伙贼头鼠脸的人打劫了，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情，他也自是有所准备，给些银两打发走便是。谁知这银子都快从包袱里拿出来了，阿秋却横空出现了，嘴里喊着哪里来的毛贼，敢在这里抢劫良民。
那时乌长叶才开始仔细观察这拨贼人。贼人共计有三，一高一矮一中，拿着枪戟刀各一，均是军队里配的样式，刃口有些豁，想必是逃兵落草为寇，在这里占山为王，专门打劫过路赶考的。再仔细观察，那些破兵器上未见沾得过一点血迹。
反观阿秋，他看起来背宽腰圆，身着灰褐色短袖麻布衣，蓝紫色肥大阔腿裤，脚踩着跳线秆草鞋，背上还背着一把用布缠起来的兵器，看形状大概是一把剑，不过乌长叶至今未见他拿出来用过，后来搬到潭州，阿秋只将这把武器随意地挂在门背上，估计也并非什么奇珍异宝。
说回那几个山贼，他们果然是虚张声势，只会些花拳绣腿，拿着手持的武器只会毫无章法地乱舞，几人交手不过几个来回，阿秋便空手将兵器反夺了，长柄的折了长柄，长刃的弯了长刃。
那几个贼人也是第一次见如此情况，为此愣住了几秒。谁知就这须臾功夫，阿秋的拳头便紧接着照脸飞去了，打得他们天昏地暗，分不清东南西北，慌不择路地乱跑开了。却见阿秋打完后便驻在那里，对着他们的逃离喊着：“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干这种事情。”
多稀奇啊，今个碰上救人的了，乌长叶见此赶忙上去搭话：“阁下真是好身法啊，想必祖上定是哪位护国安邦的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却见他只是豪爽一笑道：“哈，一介草民罢了，无名亦无姓，单字唤作秋。”
乌长叶闻此，略作思索道：“我叫乌长叶，是上任泉州知府的儿子，去年的会元，今天往京城赶殿试，我见我们很是有缘，不妨交个朋友？”
“这么大的出身，怎么见你一人独自赴京赶考，没有一两个书童侍卫作伴？”
乌长叶汗颜，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家父一朝蒙冤，落得个凋敝下场，所以如此落魄。”
“在下无意，不知如此状况，失礼了。”阿秋拱手赔礼道。
乌长叶自然不会计较，而是顺驴下坡，借机说出想请他护一路周全，但他却有些犹豫，他知道这里时常会发生类此的抢劫案，想留在这里继续伸张正义。
但乌长叶就开始了他的劝说：“你守在这里把所有人都救一遍，却不能保证他们在后面的路程不出事，这与没有帮到别人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吗？况且他们顶多感谢，偶尔与你几文钱，不如随我一路，我到京城必有重谢。”
总之不管是他最后是不是信了乌长叶的歪理，终于是随着一路去了。
回想至此，乌长叶也煎好了茶，起身去泡，却见到之前那个姑娘盛装地出现了，引得二人目瞪口呆。
那女子怎么个脱俗模样？只见那女子肤白逊雪却似梅，梅里藏红暗传香，鬓如云，眉似柳，丹眼彤彤比姮娥，朱唇盖粉同润玉，又见她眼神忧郁，时颦时蹙，看着似眼里有泪无人说，才觉应是万里汪洋映星辰，任谁见了都心生怜爱。额间还有一胎记，状似海棠花，如此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向阿秋缓缓走去，体态端庄，一步一停顿，似是心事重重无人说，临近面前又转身，娇声带哭腔，说道：“想着是哥哥不记得我了，可还记得这身衣服？这可是你之前最喜欢的套装。”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她穿的是百花袖，戴的是绫罗缎，环的是鎏金黛，系的是金丝绸，踩的是檀木屐。这可不是寻常人家能穿的起的，乌长叶连忙把目光勉强收回，开始猜测着她不同寻常的身世。
但是阿秋眼睛还睁圆这，整个人呆若木鸡，对于女子的问话也是没有回应，还得是乌长叶开口道：“这位小姐，不知你是哪国的公主，流落到这里，我们这里地小，想必也帮不到您，不如同我一起去上报给州长，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那姑娘听此，赶忙说道：“乌先生也不认得我了？我不是哪国的公主，请乌先生不要赶我走。”
乌长叶闻此也是大惊，未曾想她何止是认得阿秋，便说道：“姑娘竟也认得我？但恕我也同我朋友一样不认得姑娘，还请姑娘多解释解释，好让我能多回想回想。”
姑娘面色凝重，看了看呆住的阿秋，又转看向乌长叶，说道：“小女子年方十八，叫做田三七，你是乌先生，他是秋哥哥，我记不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也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只记得要来找你们，也只记得要来找你们，还有一位叫明景的小弟弟，不过现在只见到你们两个。”
乌长叶听完后更是一头雾水了，她怎么会认识明景？于是说道：“那姑娘是要做什么呢。”
“恕我冒昧，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记得要来找你们。”那姑娘说，“乌先生请先留我几宿，我虽然很多事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就是要找你们，我之前没看到你们的时候，我甚至不记得你们的样子，但当我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找到了。真的，乌先生，我没有骗人。乌先生，我会洗衣做饭，也能下厨帮工，不会给乌先生添乱的，请许我留下来吧。”
乌长叶对她的言辞还是有所怀疑的，但看她说话时的神情却十分真诚。不过这些话太过离奇，让他很是犹豫，便说道：“这里也并非我一人在住，再问问阿秋的意见吧。”说罢便咳了两声，见到阿秋仍然呆滞着，又用手推了推，才发现他下身起了明显的反应。
阿秋这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起身背了过去，说道：“我，我没有什么看法。”
“那这里有几间客房，你挑一间住下吧。”乌长叶也不推辞了。
却见那姑娘，脸上一红，微颔首道：“我带的东西也不多，倒不必如此麻烦，让我和秋哥哥睡一间就行。”
乌长叶对此也是一时沉默了，只是看向背对着的阿秋，却发现他又没了动静，凑近一瞧，才发现他已经因上火流鼻血了，想来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
乌长叶说道：“姑娘，这男有男分，女有女归，我家阿秋还未婚娶，姑娘想来也未婚嫁，男女授受不亲，即使是妹妹，也不要说这种话了。”
那姑娘只是轻笑，说道：“乌先生看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虽然也记得甚少，但我仍然记得我与秋哥哥虽未成亲，但早定了婚约，只是没有个日子。”又见她说完由笑转为低落了。
原来是那个“妹妹”的意思。听到这话，乌长叶开始换了一个老丈人的视角打量起这个姑娘，心里拍手说着甚好甚好，后来也终于藏不住地说起来：“好呀，好呀！”一边又看向阿秋的反应，只见他突然两脚不稳，一个趔趄便摔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那个姑娘见此则小跑了上去扶住了阿秋，焦急道：“哎呀，秋哥哥你怎么了，怎么脸好烫，还流了血，是不是生了瘟病啊？不要吓我呀！乌先生，乌先生你快来看看呀。”说着，又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去鼻血，好似自己的衣服完全不值钱一样。
乌长叶倒是一脸笑眯眯，不紧不慢道：“他没事，他好着呢，来帮我一把，把他扶到他床上去吧，我再去打湿张毛巾，给他敷一会，待会儿应该就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