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门
尖锐的锣鼓声震天响，蓝潼还命陈羽买了一百多条鞭炮，早就在丞相府周围等着了。
锣鼓声一响起，丞相府四周的人也跟着点起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如此平常又安静的白日炸响。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被吵得捂着耳朵就跑。
只有丞相府的人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蓝潼把耳塞给景离戴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相府肯定想借着景离是个庶子的由头，给景离和自己一个下马威。
不过蓝潼可不怕她，她虽然娶了景离，但她和丞相的关系可不能因为是夫婿的公婆而变化。
先论地位，后论亲。
她是先女帝亲自抬封的正一品，朝中唯一的正一品官员。
丞相的地位早就被先女帝降到了从一品。
敢给自己脸色，那她还不得好好治治？
蓝潼早就给自己和景离准备好了耳塞，包括自己的将士们，也都提前准备好了耳塞。
景离看到蓝潼笑，也傻乎乎的跟着笑。
他早就知道回门要受刁难，所以才一直提心吊胆怕蓝潼不跟自己回去，也怕蓝潼因为自己受相府之人的折辱。
如今看来倒是景离想多了，蓝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吃亏呢？
蓝潼发现小夫郎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好像现代那些青春懵懂的男高中生，眼里的清澈和脸上的稚嫩，单纯的仿佛一捧清水。
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
还好，他们两个相遇的时候是在这个世界里。
若是在蓝潼原来的世界里，怕是景离会看到自己吓得转身就跑吧。
景离笑着笑着，眼睛不自觉的红了。
丞相不出来迎接，实际上对蓝潼并没有影响，影响的只是景离而已。
旁人会觉得景离在公家不被重视。
可景离知道，这就是事实啊。
他本来就是个不被重视的庶子。
蓝潼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的，就算景离被天下人耻笑，蓝潼依旧清风霁月，是北青人人夸赞的镇国将军。
可蓝潼偏偏早就提前做了准备，要管这件事。
为的就是让景离不被旁人看不起。
想到这里，景离心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包围，说不出的感动让他红了眼眶。
“将军，我何德何能有幸嫁给你……”
蓝潼看着小夫郎张嘴说了句什么，但她带着耳塞，外面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太吵了，完全听不见。
只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景离摇了摇头，表示他说的只是一句并不重要也不需要在意的话。
随后垂眸，笑着，眼泪又想掉下来。
替嫁之前，他虽然没见过蓝潼，但听说过蓝潼是个气急了连男子都打的女子。
他心里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妻主十分的厌恶。
以为她是个五大三粗邋里邋遢只有一身肌肉的蛮横女子。
可在出嫁那天，偶然看了蓝潼一眼，景离当场就被震惊到了。
她没有其他将士那样一身健壮的腱子肉，身长玉立，相貌俊美至极，身上的气质强大又沉稳，举手投足间丝毫都不粗鲁，还透着几分优雅的贵气。
也没自己想的那样邋里邋遢，脸上比成日胭脂抹粉的男子都干净，完美如瓷。
这半年的相处，景离还发现蓝潼是个格外爱干净的人，简直爱干净到了一种程度。
她理智、威风、尊贵，和景离认识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可偏偏就是这种几乎完美的样子，让景离每当想起自己荒唐的替嫁个卑微的出身，都会觉得他丝毫都配不上蓝潼。
他在蓝潼面前，只配卑微到尘埃里。
如今蓝潼所做，不仅让他感动，更让他愧疚。
要是当初自己没替嫁，蓝潼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蓝潼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但隐约猜出应该是小夫郎又瞎想了。
看着他眼泪慢慢流出来，蓝潼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
手指碰到景离脸上的时候，景离愣住。
察觉到蓝潼微凉的肌肤，景离瞬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很想止住，毕竟今日出门可是精心装扮了很久的，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他不想让蓝潼帮他擦眼泪，蓝潼一伸手，他就更想哭了。
蓝潼擦了半天，景离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蓝潼都怀疑小夫郎是不是水做的了。
马车外，锣鼓喧嚣，鞭炮齐鸣。
马车里，手余泪珠，爱意疯长。
眼泪怎么也擦不完，蓝潼没耐心的一把将景离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景离被蓝潼突然的动作吓懵了，连眼泪都忘了流出来。
蓝潼只是觉得，或许作为夫妻，这时候她该抱抱景离。
最起码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景离红着脸在蓝潼怀里，也不好意思再哭了，使劲给自己擦着眼泪。
蓝潼感觉景离也慢慢停下的哭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定是这唢呐声太难听了，把景离都吓哭了。
看来出去要扣吹唢呐的钱。
外面鞭炮声慢慢停下。
锣鼓声也渐渐收住，外面传来相府中人气急败坏的骂声。
“你们都疯了吗？敢在本官门口闹这么大的动静？！”
“吓死人了！你们将军府有病吗？不是说回门吗？这是干什么？”
景离赶紧擦了擦眼泪，道：“将军，丞相和正夫出来了。”
他嗓音还有点哑。
“嗯。”
蓝潼松开手，“是时候下去了。”
景离忽然有点不想从蓝潼怀里出去了。
蓝潼的怀里很温暖，比她微凉的指尖暖和很多，也让人安心很多。
闻着蓝潼身上淡淡的冷香，景离有些恋恋不舍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蓝潼活动了两下胳膊，这才从马车上下去。
下去的时候，乐队的人都被丞相骂的停了动作，若非带刀的将士们站在前边，恐怕她们早被相府的人打的半死不活了。
刚才那动静，莫说相府，怕是半个京城都能听见。
相府门口站了一堆的人，有男有女。
蓝潼扫了一眼，从记忆里找到了丞相，景云焕的样子。
看着四五十岁，保养的不错，身上穿的十分低调，一看面相就是老文化人，骨子里文绉绉的古板气质。
蓝潼跳下马车，慢悠悠的走到景云焕面前，笑道：“丞相大人好大的火气。”
见到蓝潼，景云焕脸上的怒火才收敛了几分，不过也没什么好气儿。
“将军今日带我儿回门，这敲锣打鼓的是什么意思？”
“昨日本将派人告知丞相回门的时间，分明都到时候了，丞相大人还没来门口迎接，一定是睡过头了。”
蓝潼笑的十分客气，可言语里确实半点情面不留，“既然睡过头了，本将可以看在景离的面子上大人大量不追究你的过失，只叫人把你喊起来，请问这有什么问题？”
景云焕脸色难看的说道：“自然没问题，只是将军这叫人的声音未免太大了。”
“你们府上没有下人喊你们起床，所以本将只能这样叫醒你们了。”
景离这时也走了过来，瞧见一脸铁青的景云焕，和她身旁满脸怒火的正夫许翠玉，行了个礼。
“娘，公爹。”
许翠玉连个好脸都没给他。
景云焕好歹走了个过场。
“阿离啊，你刚从边境城回来不容易，娘可是等了你很久。”
“劳烦娘记挂。”景离道。
景云焕的耳朵也终于清净了不少，沉了口气，道：“行了，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来吧。”
蓝潼道：“等等。”
众人动作停滞，目光纷纷朝着蓝潼看去。
蓝潼指了指许翠玉。
“你是丞相正夫？”
许翠玉瞬间目光不定的朝着景云焕投去救助的目光，景云焕道：“将军问你话，你回答就是。”
许翠玉这才勉强出声道：“将军说的是。”
他不知蓝潼忽然提起自己做什么。
景离也不知道蓝潼想干什么。
蓝潼目光扫过一脸懵逼的众人，最后落在许翠玉身上，道：“本将军还以为你不会说话，既然会说话，为何刚才本将的夫郎与你招呼你不应？可是舌头被割掉了？”
许翠玉一愣，脸色瞬间煞白。
景云焕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问：“蓝大将军此言何意？景离如今虽然是你的正夫，但也是我儿，长幼尊卑在此，岂能置之不理？”
景离心慌的去扯蓝潼的衣袖，蓝潼悄悄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让她放心。
“他虽是你儿，但也是本将军的正夫，三品诰命正君，本将不论长幼尊卑，你主夫见他之时爱搭不理不仅不行，还要朝他行礼才对。”
“什么？！”许翠玉绷不住了，瞪大眼睛指着景离，“你让我向他行礼？！”
“怎么？本将军比你夫郎身份尊贵，你看见朝本将军行礼是应该的，朝本将军的夫郎行礼也是应该的，三品诰命正君本身就比你地位尊贵，你行礼也是应该的，你如此激烈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蓝潼意味深长的说道：“难道现在丞相府已经不归北青管了吗？所以丞相府的人也可以不按着北青的规矩走”
“将军莫要胡说！”景云焕被蓝潼后边这一句吓得不轻，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藐视皇权的大罪。
蓝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难道我说道不对吗？”
景云焕被逼无奈，碰了碰许翠玉的胳膊，低声道：“还不赶紧行礼？”
许翠玉不敢置信的看着景云焕。
景云焕哪里顾得了这么多，现在在场这么多人，人多口杂，若是不赶紧解释清楚，让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自己更难解释。
她表面笑的难看，咬着牙不停地的催促。
“赶紧行礼啊，你个贱夫傻了吗？若是这件事被传出去，让我被女帝问罪，你就死定了。”
许翠玉心中委屈又愤恨，眼睛泛红，瞪得死死的，硬着头皮道：“相府主夫参见将军，参见正君。”
“嗯。”
看见他气的眼睛都充血了，蓝潼总算舒服了。
景离虽然也觉得很解气，但又怕许翠玉因为这件事更加刁难自己，或者刁难爹爹，只好上前把他扶起来。
“公爹客气了，无需多礼。”
许翠玉直接拍开了他的手。
眼中的恨意丝毫没减。
蓝潼看见这一幕了，但也懒得再搭理许翠玉，一把拉过景离，道：“好了，进去吧。”
景云焕感觉蓝潼这次来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样好拿捏，只好赶紧换了个对待方式，客气的带着两人进了府里。
人群进了相府。
许翠玉走在最后边，身边跟着的小侍不停地说着好话。
“主夫别气了，那小蹄子就是贱，去了边境还在蓝将军耳边吹风，兴风作浪。”
“我当时就不该让他替嫁！谁知道他去了边境城还能活下来，我就该直接命人把他中途杀了！”
许翠玉的目光变得狠辣，“装什么？不就是个三品诰命正君吗？过几年我也就有了！这小贱人跟他爹一样，就是狐媚子！狗仗人势！”
一旁的小侍附和：“主夫说的对，奴才就看不上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还装模作样扶您起身，他要是真有这份儿心，当初在蓝将军开口的时候直接拦下不就好了吗？奴才觉得他就是狗仗人势，故意借着蓝将军欺负您，想给他爹报仇呢。”
“呵呵，报仇？”许翠玉冷静了一下，道：“你去派人跟我娘传个信儿，让她过来一趟，我倒是不信了，蓝潼一个将军还敢在我娘一个军侯面前耀武扬威！我倒要看看，这个小贱人到时候怎么哭着给我认罪！”
“是，奴才这就去。”
正殿。
丞相命人上了好茶，蓝潼慢悠悠的坐在椅子上喝茶，景离看着许翠玉还不回来，忍不住问道。
“娘，我爹呢？”
景离口中这个「爹」自然是亲爹，而不是许翠玉这个公爹。
景云焕似乎早就知道景离要这么问，回答说：“自然是在他的院子里，不着急，你和将军先用过午膳，等下午的时候再去看看他也不迟。”
景离道：“这次带的回礼，有一半是给府里的，剩下一半是我给爹爹的。”
景云焕脸色骤变，呵斥道：“什么「给府里」和「给你爹」的，那不都是家里的？既然都是一家人，你分这么清做什么？难不成，娘还能贪了你给你爹的那点东西？”
景离似乎想争辩，但欲言又止。
他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景云焕肯定干过这事，但当着蓝潼的面儿，景离又不能说出来，若是说出来，岂非是揭景云焕的短？
到时候若是爹爹不跟着他走，景云焕还不一定要怎么刁难他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