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念之间
等陆云走远，陈老板一进店里就被妻子刘芸拉去后厨房。
刘芸看向后厨入口，然后眼睛不善地瞪向陈老板，“老陈，你这是在干嘛？！陆云这小妞把店里客人气走了！你不说她也就算了，还给她好脸色看！竟然还想给她免单！！我看你是脑子生锈了！照我说外面那个小妞也该开除才对！”
女服务员现在正站在店门口迎宾，陈老板透过玻璃窗口看向店里，见周雪距离后厨很远，才放下声音低声对妻子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了？！你没看见今天那对情侣身上穿得？就是些小众品牌……他们点那些东西，是昨天你上架的情侣折扣套餐……这你就忘了？”
陈老板可不信，网上的套餐比店里便宜几十块钱呢！刘芸最爱财，昨天还跟他肉疼了好久！
陈老板那个眼神，就好像在说她就是个小气巴拉的抠搜女人，也不看看她这是为了谁，刘芸气得打了他一下，“快说！”
陈老板眼疾手快躲开了，听到她的话，他皱了下眉，然后才耐着性子继续跟她说：“跟你说了你也想不到这些……那对情侣的穿着和消费，你总该能猜到……根本就不是能轻轻松松在我们店里消费的人，比起陆云那个曾经穷学生今天的穿戴，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怎么选。”
刘芸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来了兴趣，“那小妞我今天一看她穿得都是大牌啊！？”
陈老板点点头，“今天就算陆云没来店里，那对情侣我看也不一定会再来，来了也可能是薅羊毛……所以啊，我把着陆云总不至于流失了她这个大客户……”
陈老板把手放在刘芸肩上，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他们在后厨待太久了，等会洗碗大妈就要来上班了。
……
香樟别墅。
陆云开车回到别墅后，厨房刚准备做饭。
回到卧室，陆云再次想起大学的一段往事。
准确的说，在看到西餐厅女服务员被顾客刁难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
她是害怕过的。
刚才那场面……再一次看到过往……触发了她心里不为人知的难堪……
前世今生做过得唯一一件让陆云良心不安的事情……
当时怎么就做了那件事情，陆云又回想了起来。
四年多前，入学已经几个月，她还在读大一上学期，有一段时间她断了收入来源。
那段日子她已经穷途末路了……
西餐厅的兼职不稳定，生意不好，只有周天才偶尔需要兼职。
她也加了很多兼职群，拼命找兼职，有时候甚至旷课去面试兼职，却只有偶尔一次兼职的机会，挣几十块钱。
但是今天有明天无，明天有她还要上课。
几乎都是这样的情况。
微薄的存款一百多块钱在频繁找兼职，旷课也要工作的情况下，不增反减。
陆云记得那一天，她还在外面找兼职，她兜里早就没有钱了，明天是她的生日……这些都不重要，她已经想不起来过了。
宿舍群里面有舍友突然发信息称宿舍没电了，要交电费。
电费卡在她手里，要交20块，群里面其他三个人很快就把钱发给了她。
但她没钱……她甚至一分钱也没有……
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当时她把救命的稻草放在了唯一的亲哥身上……她哥前几天跟她借了50块钱……
说是第二天还，她一直也没催过。
结果……哥哥回复她没有钱……
这一句话……她面如死灰……
同学还群里在催她回宿舍交电费，拿着60块钱跑去宿舍管理处……她只交了40块钱。
没错，她私自昧下了20块钱。
她当时想着等过两天西餐馆发工资了她立刻就会补上的！！
却没想到当天就被同学发现了……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面对那么多同学围堵，几个宿舍的同学围城一堵墙，说她的，笑她的，要报警的，看热闹的，有同学用钱砸她……那里面只有一个她……
她没有亲人可以帮她，在陌生的帝都里，她只有她。
为首的同学喊话让她立刻拿出钱来。
她当时摸了摸裤兜，零钱里只有20块钱，这是昧下的同学们的钱，她想留作生活费吃饭的。
她拿不出来40块……
尽管当天晚上的最后，直到她把自己已经交不上电费的情况告诉她哥后，她哥还给她50块钱，那些人才散去，她才最终结束她那场丑剧。
再次想起来这件事情，面对自己的恶，这一世，看到刚才的事情之后，陆云不想再埋藏在心底了，不想又一次成为她一辈子的心里阴影。
她想说出来，把那些愧对过的同学再找出来，当面诚恳地道歉。
只有完全直面了这件事情，她才能真正地问心无愧去过接下来的人生。
好在大学群这些都还在，也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理她，那两个室友得行为她不做评价，自从那场丑剧之后她就没脸待在群里了，几年前她就退出宿舍群了。
除了陆晓晓，另外两个室友一直是不屑搭理她的。
在群里申请添加她们为好友，给陆晓晓发了信息，还有两个月就是大学毕业一周年，如果她们有时间的话，陆云想邀请她们见面，当面诚恳地道歉。
陆晓晓第一个回复了她，“？”
“给你发消息你还不回我，说这话又是干嘛啊？”
陆云打字：“跟你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大一贪电费那件事你还记得吧？我想了想，还想再跟你们当面道一次歉。”
这下陆晓晓没打汉字了，打来网络电话，咋乎道：“陆云，你这是干嘛啊？！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而且你当时不是都道过歉了嘛！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你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我还不清楚，我没怪过你，乖啊……别记了啊！”
陆云红了眼睛，她和陆晓晓的友谊，其实是因为这件事开始的。
陆晓晓是当时唯一一个没有跟同学起哄来看她笑话的人。
因为唯一，才更珍贵……
在她心中，陆晓晓已经是超越亲人一样地存在。
陆云擦了擦眼泪，情绪稳一点后才开始说话，她努力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哪有你想得那么多情绪……我都是自己犯得事，自己是要承担的……以前胆小，不敢当面道歉，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无法解脱……”
又一笑，换了个语气，“陆晓晓，你说……人是不是真的有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总是要还清才能安心的。”
陆晓晓好一会儿没说话，“陆云，就这么一件过去这么多年的小事，你还记它到现在。还是你呀……我就知道你……”
陆云抬头看着墙顶，“善跟恶，都是一念之间。如果再来一次，我大概还会做同样的选择。但是……20块钱跟200块钱，2000块钱……又有什么区别呢？错了就是错了，我总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