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长安
今年是第二年举行武举,原本定在秋季举行,因为朝廷本身种种原因,最终推迟到腊月。
目前考生资格,只限武臣官生和地方官员推荐人才。
过年,武状元是科举考试中最辉煌、最荣耀的一级。以武艺求功名的人经过层层筛选,在皇帝亲自认定之后才得中武状元,真可谓是万里挑一。因为,凡取得武状元者,立即成为朝廷武官,成为正三品将领,不是授予参将,就是皇城中的头等侍卫,成为高级武官。
赵元心里清楚老大赵言枫实力和天赋都不如老二,但赵言舟如果一直待在徐州,眼界不够开阔,易固步自封,不利于他日后长久发展。因此他心里一直希望赵言舟可以去长安闯一闯。
但眼下两人刚刚新婚,他也不愿拆散两个新人,所以把这个主动权交给了自己儿子,希望他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赵言舟回来时,周许正在小厅里喝着金米南瓜粥,刚吃了一口红豆玉米发糕,抬头瞧见赵言舟兴冲冲地走进来,坐到了她对面说了起来。
“你要去长安?”周许努力地咽下嘴里的一口发糕,“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去吧。”
赵言舟含笑地看着她吃得脸颊鼓鼓的,纠正道:“不是我一人,你也去!”
周许一怔,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赵言舟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个只顾埋着头喝粥的女子。
“我知道你这些天路途很劳累,但是武举比试得持续一个月,从长安到徐州来回也得接近二十日,若你不随我一起,那我们至少两个月无法见面,你能放心吗?”
周许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他陡然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手扶额头,无奈地问:“你忍心与我分开那么久吗?”
周许小心地看着他,“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看着女子懵懂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抿了抿嘴,默默地走了出去。
周许想着,好不容易到徐州,又要去长安。
赵言舟大步来到后院的园子里,站在池塘边下,盯着池塘的金鱼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站在一旁的丁冲,“不都说夫唱妇随吗?你说说,她为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她怎么能放心与我分开那么久?”
丁冲思索着:“也许是二娘子近日舟车劳顿,不想去长安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着,下人来报,“聂家公子和小娘子来了,已经在您院子里等着了。”
等赵言舟回到院子,只见聂峰一人站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墙边的那颗石榴树。
“就你一人?阿如呢?”赵言舟问。
聂峰朝房间抬了抬下巴,“她一来就喜欢上你夫人,挽着她的手去房间聊了。”
赵言舟不禁朝房间里看了一眼。
聂峰凑近,低声笑着说:“怪不得能让你惦记了这么些年,的确气质非凡。阿如这脾气都想和她做朋友呢!”
房间里,聂清如亲热地拉着周许的手,咯咯地笑,“我知道为何与许姐姐一见如故,因我先前已经无数次听言舟兄长提起你。”
周许看着眼前这个圆圆脸蛋,眉眼弯弯,一脸稚气的女子,忍笑,“哦,说来听听。”
聂清如笑意加深,“许姐姐和我同一年生,姐姐是冬月生辰,比我大一月。姐姐喜欢男子装,干净利索,喜欢骑马,喜欢吃零嘴儿,和我一样。”
周许哑然失笑,看着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女子。
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言舟兄长先前猎的狐狸和梅花鹿都是我们一起去的,只不过,我什么都没有猎到。”
周许轻笑着:“你们相识很多年吗?”
聂清如撅着嘴摇了摇头,黯然地说:“我自小在外祖母家中长大,十岁才来到徐州家中。外人都说我不像聂家人,连家中下人都这么偷偷议论,只有兄长从不在意这些,经常带我一起玩。就这样我认识了言舟兄长,他就像我亲兄长一样。”
说到这里,她从袖带拿出一个手链,塞进周许的手心,笑吟吟地说:“这是双桃红碧玺手链,我看它颜色材质都是碧玺中极品,才拿来送许姐姐,希望姐姐莫要嫌弃。”
周许看着这个粉艳浓郁,璀璨夺目的手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正欲推辞。
聂清如按住她的手,义正言辞地说:“这也是送给言舟兄长的成婚礼。许姐姐莫要再推辞。”
周许听了,只好作罢。
院子里,聂峰听说了腊月里举行武举,“这么好的机会你在犹豫什么?我要是能练成你这般,早就去长安了。”
赵言舟看了看屋里,欲言又止,“我是担心……”
“我想与你同去!”聂峰兴奋地说,“男儿大丈夫不就是希望有为国效力的那一天吗?”
赵言舟沉默了。
转眼要离开了,聂清如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笑语嫣然地说:“许姐姐,我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吗?”
她含笑着点了点头。
聂峰拍了拍赵言舟的肩膀,“听兄弟一句劝,再仔细考虑考虑,我明日过来寻你。”
赵言舟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周许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佯装没看见。
少顷,下人来报,“娘子请二郎君和二娘子去前厅,稍后用午食。”
赵言舟牵起周许的手,走在园子的碎石幽径上。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女子,停下了脚步,“呦呦,如果你觉得累,还未休息好,那我们可以多歇几日再出发。我不愿和你分开,我想与你一同去长安。”
周许抬头看着他静静凝视自己的眼神,充满恳切。
她移开眼神,低声说:“我再考虑下。”
午食,赵元看了看坐在周许旁边的赵言舟,忍不住问:“你考虑得怎么样?如果要去长安就得尽早出发。”
赵言舟看着父亲殷切的目光,勉强笑道:“还未决定。”
苏云意看着默不作声的周许,心中若有所思。
饭后,两人正欲离开,“弟妹。”
周许转过身,只见苏云意缓缓走上前,浅浅一笑,“不知弟妹是否有空陪我走一走?”
“我自然乐意奉陪。”周许对这个性情冷淡的嫂子还是很有好感。
两人来到后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言舟要去长安吗?你是否一起去?”
周许犹豫了片刻,黯然地说:“他想去,可我不愿去,长安人多,是非多。”
苏云意看着攀爬在亭子外的凌霄花藤,缓缓地说:“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分离。我嫁给言枫的第一年,很幸福。第二年他被派往颖州,那时我刚有身孕,婆婆担心我舟车劳顿,唯恐孩子有失,因此我没有随他一起去。就是这个决定让我懊悔至今。”
周许看着这个陷入沉思的女子。
她叹了口气,“后来言枫在颖州无意救了一个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的女子。事后那女子誓死都要做他的奴婢。时间久了,二人互生情愫,言枫提出说要纳女子为妾,我和婆婆坚决不同意。谁知那女子见无法嫁入赵家大门,居然……悬梁自尽。言枫始终无法释怀,认为是我逼死了她。也许是报应,我生孩子时不仅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甚至连我的孩子都没有活下来。”
周许小心地拉过她的手,劝慰着:“嫂嫂,这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一个女子想要维护自己的幸福,这有什么错?”
苏云意惨淡地一笑,“男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人恋恋不忘。所以弟妹,我知道言舟现在对你是一心一意,但是你也不得不防着别的女子对他有心,所以若是他去长安,你务必也要随他一起去啊。”
周许抿着嘴点了点头,低声说:“多谢嫂嫂的一番苦心。”
因次日赵言枫夫妇要回颍州,这一晚父子三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才散。
等到赵言舟回到房间时,只见周许已经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他去隔间洗漱完,上床时才发现床上的女子又习惯地背对着他睡觉。
他固执地轻轻扳过她的肩膀,把她搂了怀里。
周许慢慢地睁开眼,低声问,“你知道兄长和嫂嫂的事情吗?”
他一愣,松开手,看着她毫无睡意的模样,“知道。”
周许微微抬起头,“你也觉得嫂嫂有错吗?”
他轻笑一声,搂过她的肩膀,下巴抵着着她的额头,心满意足地说:“我不是兄长,我们也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进入我的心里,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那一个。”
这话听起来真是顺耳,周许微微一笑 ,心里一高兴,抬头顺势亲了下他的锁骨。
赵言舟瞳孔微缩,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下方,犹如羽毛拂过的一阵微痒和酥麻的触感,让他不由得一颤。
周许脸颊微红,这唇上的感觉,对她有些陌生,真是昏了头!
两个人明显都愣住了!
一瞬间,周许脑海中思绪万分,乱得像是打结的毛线球,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正欲转身,他的手臂一收,把她拉进了怀里。
俩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胸肺的起伏,那种仿佛心跳频率都在逐步同调的感觉,异常地亲密。
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仿佛是在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而努力保持镇定,声音有些低哑,“不要撩我,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要了你。”
周许听到这句话,糗得不想见人了,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一直反省,懊悔……最后终于睡着了。
片刻后,赵言舟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苦笑着,这女子撩完人就睡着了,和她睡一张床简直自讨苦吃,但即便如此,也是甘之如饴。
次日清晨,吃完早食后,赵言枫和苏云意起身出发去颍州,周许和赵言舟一直把他们送到城门外。
还未到家,远远地看见聂清如和聂峰站在门口。
周许刚下马,聂清如立刻上前,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许姐姐,我们一起去长安吧,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如何?”
看着她眼里闪烁兴奋期盼的光芒,周许含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聂清如抱着她又蹦又跳。
赵言舟心中一喜,随后仔细一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自己昨日恳求了两次,她都不为所动,今日这丫头一说,她就立刻答应了。
他心里十分不悦,上前拉开了这两个人,一手揽过周许的肩,一脸正气地对聂清如说:“这是我夫人,你以后要抱她得先征求我的同意。”
只见对面女子扑哧一笑,只摇头,“言舟兄长连女子的醋都吃,真是太可怕了!”
周许嗔笑了着躲开他的手臂。
看着两个女子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聂峰轻笑道:“阿如虽然平日里脾气骄纵,但是她真是喜欢你夫人。昨日为了能去长安,在家里又哭又闹的,折腾了整整半日,我阿耶阿娘总算同意了。”
“你是去比武,你还带上她?你难道忘记了她以前出门闯的那些祸事?”赵言舟苦口婆心地劝。
“我阿耶阿娘都同意了,我还能拦得住?再说了,阿如喜欢你夫人,肯定听她的。”聂清讪讪地说。
赵言舟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三日后,四人一起出发去长安。周许带着阿橘、阿桃和风禾,赵言舟带着丁冲还有几个下人一起。聂家也带了两个婢女和几个下人。
一行人四辆马车,带着行李,从徐州到长安。
一路都是初冬的暖阳,柔和而宁静。天气并不算寒冷,经过近十日的行程,终于抵达了长安城。
聂清如第一次来长安,看什么都新奇,手撩起车帘,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许姐姐,你快看,这路上还有很多玩杂耍的人!那个小娘子穿的衣衫好奇怪!”
周许闭着眼睛,背靠着隐囊,原本还想来长安低调行事,最好不要抛头露面 ,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看来是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