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终成眷属
转眼已是秋光满目,风清露白,赵家热热闹闹地送来了聘礼和礼书。
这整整十八箱里,不仅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还有聘金,聘饼,海味 ,香炮,酒,鱼,贴盒,茶叶,生果,四色糖……
但凡能想到的,聘礼里都有,还是成双成对,连魏氏都自愧不如,就是她自己将来准备儿子的聘礼,也做不到这么周全。
这次不仅送了聘礼,请期的礼物也一起送到,双方也订下了婚期。
想到冬日天冷道路不便,婚期就订在了一个月后的秋末。
原本赵元是希望儿子下半年进京考武举,待到来年春天再迎娶新娘。
赵言舟自从知道周许答应和他成婚那刻起,已翘首以盼多天。奈何成婚流程繁琐复杂,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步,他不想再多等一个冬天。
他极力说服父亲,赶在冬日来临前成婚。
赵元调侃他,“就是晚几个月又如何?莫不是你担心她变心?”
赵言舟赧然地说:“阿耶莫笑话我,我已经等了她八年。从我十岁病情开始好转时,我就希望能日日和她在一起。”
赵元如何会笑话自己儿子呢?只是隐隐忧心,这孩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长情,将来一旦受了情伤,怕是很难走出来。
周许自定下婚期后,便安心待在闺中待嫁。她找出这几年生辰,赵言舟送给她的狐裘大氅、貂皮披风和鹿皮帽,还有一把珍贵的柘木角弓。
现在看来,作为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这些礼物的确是他花了不少心思,还好,现在一切都不晚。周许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期盼。
周通这些天除了处理军中事宜,哪也没去,就想在家里多陪陪她。
这不两人下棋又起争执了,“阿耶,你这明显放水,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还需要你让我?就因为你屡屡故意示弱,导致我一直棋艺不精!”周许不满地说。
周通被气笑了,无奈地说:“但凡你上点心,我都不至于下棋这么累。”
魏氏走过来,直言:“你也别只顾下棋,阿远练兵都几日没有回来。”
周通一怔,放下棋盘,“我去去就回!”才刚踏出门口,只见周归远捂着肩膀,皱着眉头走近,肩头用纱布缠了厚厚一层,纱布上还有渗出的血渍。
“阿兄,你受伤了?”周许一眼看到他肩头的血渍,惊叫道。
“无大碍!”周归远微笑着。
“是银刀军吗?”
“恕孩儿学艺不精,败在了言豫手下。”赵言舟低下头拱手说道。
“言豫在银刀军中颇有号召力,如今银刀军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周通的眉眼里透露着隐隐担忧。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赵言舟日日看着周许的香囊,翘首以盼。
终于到了他带人出发去汴州迎亲的日子。
因汴州距离徐州路途需近十日,因此没有准备新娘的花轿,而是用一辆马车代替。
马车四面用红色丝绸装裹,窗牖被一帘红色的绉纱遮挡,紫色珠帘从轿顶一泻流下,耀眼的红色纹路布满整个轿身。看上去,低调又不失奢华。
好友聂峰见赵言舟一路嘴角上扬,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打趣着:“上次听你说,你们已有五年没见面,你不担心她长大后变丑,不再似儿时那般可爱?”
赵言舟轻笑一声,“你没听过一句谚语吗?妻子长得丑,活到九十九。她模样不好,没人与我争,我安心;她模样好看,那是我的福气。反正在我心中,无论她变成为什么模样,都是我的一束光。”
“啧啧……”聂峰无奈地笑着摇头,“只要说起你的心上人,你变得都不像自己,你完喽,中毒不浅!”
“哈哈……即便是中毒,我也甘之如饴!”赵言舟爽朗地笑着。
周许定下婚期后,周宴之收到家书,看到小妹即将成亲,他心里很是高兴又有些烦恼。
他想送一件让小妹喜欢的礼物代表心意。下值后,带着天远去了西市,逛完胭脂铺又逛珠宝铺,最后到了绸缎店。
看了半天,不是觉得俗气就是样式不好,最后两手空空地出来。
刚出门就看见从书肆出来的陆瑾辰,便向他讨教。
“你小妹都要成婚了?怎么这么突然?”陆瑾辰觉得很意外。
周宴之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两家是世交,他们在儿时就处得很好,虽说有几年没有见面,但儿时情谊还在。因此两家父母提出时,他们也没有异议。”
“原来竟是这般。”陆瑾辰心里颇感遗憾。
汴州刺史高原上交的年中总结里,特意提到了新农具的推广。圣人对此很满意,特意命工部的屯田司,加上了推广新农具的任务,可见这新造的农具很受认可。
出身富贵,却能体恤农人的辛劳,还能造出实用农具去帮助穷苦平民。心思善良又才华横溢,能娶到这样的女子,真是那人的福气。
陆瑾辰陪着周晏之逛遍了长安城的几大首饰店,终于在一个世代经营玉镯的店铺里,发现了一只和田玉镯,
玉色纯净,玉质莹润,脂若肌肤,温润宜人。
两人同时看中了这个玉镯。周晏之花了半年的月俸,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还有两日迎亲的人就要上门,周家早早地把嫁妆准备好了。
周许父母这些年特意为她攒了不少嫁妆,还有赵家送的聘礼中珍贵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留了她。
也许是现代人的婚前恐惧症,周许心里第一次觉得有些忐忑不安,母亲魏氏把该说的,该嘱托的,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终于到了迎亲这一天,周许早早被叫起沐浴更衣,母亲身边的云姨给她开脸,接着化妆,盘头,更衣。
周许认命地坐着,任他们摆布,末了,连照镜子的欲望也没有,涂了那么厚的香膏和白粉,这会脸上和白面团也啥区别。
最后头上被沉沉地压了许多东西,稍有动静,便叮叮当当一团响,连脖子短了三寸。
周许刚吃了几口红枣桂圆粥,接着屋子里涌进来一帮女人道喜。
就这样闹哄哄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喧闹,赵言舟带着迎亲队伍上门了。
周许既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
按照惯例,要为难新郎官,周归远带着一帮兄弟站在门口,看上去阵仗很大,原本赵言舟还有些忐忑。
周归远清了清嗓子,出了两道题目来考,赵言舟都能答对如流,周归远见好就收,没有特意为难,这也是周许提前叮嘱过。
赵言舟身旁的聂峰在心里直呼,这丈母娘家对女婿温柔得如和风细雨一般,就这么轻易地让女婿进门了。
周许盖着盖头被云姨搀扶出来,和赵言舟一起给父母敬茶,周通和魏氏分别给红包后,两老千叮万嘱,日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
周许红了眼眶,极力忍住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她被人牵引着走到了大门,由周归远背着登上了马车,阿桃和阿橘放下车帘后,也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晃动,周许知道起程了。
两匹马拉的马车,内部珠翠装点,宽敞舒适,也不见怎么晃动,行进甚为平稳。
周许耳边响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
想着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周许轻叹一声。
阿桃耳朵尖,以为她肚子饿了,轻声问:“小娘子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有吃的。”
周许摇了摇头,“我不饿。”
赵言舟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微风吹起车帘,隐隐瞧见一角青色嫁衣。
“瞧你那黏糊的眼神,人都娶了,还这么放不下心!”聂峰侧过头笑他。
“我乐意!”赵言舟满不在乎笑道。
少顷,他放慢了马速,对一旁的侍卫说,“让风禾去问问,看看小娘子有什么需要,最好让她们四个女子在一辆马车,这样方便传话。”
风禾是赵母特意安排伺候周许的人,打小在赵家长大,是个伶俐的丫头。
她上了马车后,对周许体贴入微,嘘寒问暖,但凡周许的要求,她都有求必应。
就这样一路从汴州到徐州,除了晚上在客栈房间里,周许的盖头都没有揭开过。一众接亲的人,没有一人见过周许真容。
在路上行了八日,终于进了徐州城,伴随着一路的礼炮声,周许的马车又行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停下了。
周许一只手搭在风禾的腕子,一只手牵着大红绸子,稀里糊涂地朝前走,一脚踏进徐泗节度使府。
她的耳边响起喧嚣的鞭炮贺喜声,地上铺着长长的喜毯,一直通往正屋喜堂。
后面一段时间,周许犹如一个木偶,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再转身,再再拜,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好像小狗一样被牵走了。
那洞房里依旧热闹不已,周许被搀扶着坐在喜床上,听着屋里一众女眷的笑闹声。
她有些窘迫地低着头,稍后赵言舟进来了,在一阵起哄声中,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地揭开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
周许只觉着一阵光亮,头顶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抬眼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清朗,充满了笑意。
周许脸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赵言舟在周许身旁坐了下来,接着两个人被撒了一头的花生红枣。
两人知道这是婚俗,只能老实挨着,后来赵言舟忍不住接了几个,又引得一阵笑闹声。
这时一个妇人端着一盘子东西上来,夹了一块,递到周许嘴边。
周许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生面点,那妇人笑嘻嘻道:“生不生?”
周许知道这也是婚礼流程的一步,小声道:“生。”
屋里女眷又是一阵大笑,那妇人转头笑道:“各位可都听见了,新妇说要生的,将来定是多子多福!”
周许脸颊绯红,干笑了几声,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没有避孕措施的年代,十五岁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好,若此时怀孕等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她惜命得很,还想多活几年,可不能冒这个险。
最后是合卺酒,一个红漆木小圆茶盘里,放着一对白瓷小酒杯,用一条红绳系起来。
周许微微侧过身,红着脸同赵言舟喝了交杯酒。
两人身体凑近时,周许眼睑微抬,只见对面男人微笑着,嘴边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让她心砰砰一跳。
礼成后,赵言舟被催着出去待客,临出门时,忍不住回了下头,似乎想说什么,看见满屋的女眷,默默地出去了。
这时一个年约二十的夫人缓缓朝自己走来,一身暗红色吉祥如意暗纹衣衫,肤色白净,容貌端庄秀丽,微微笑着,屋里渐渐安静下来。
“这是大嫂子。”风禾小声提醒,周许知道,这就是赵家长媳,赵言枫的妻子。
周许对着那妇人颔首,恭敬道:“大嫂子!”
苏云意走过来,轻轻握着周许的手,亲切地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妹妹莫要拘谨。”
语气温和,话语不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
苏云意又转身,朝众人道:“咱们也赶紧去前面,宾客众多,总不好一直在这里玩笑。”
说完后,她朝周许微微一笑,便出去了,随即一行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房间。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阿桃,阿橘,和风禾服侍。
阿桃看着周许坐了这么久,早就心疼了,见旁人都出去了,连忙上前询问:“小娘子,你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周许伸个懒腰,对阿橘道,“我要洗脸,你去打些热水来。”
阿桃轻轻给周许捏起肩膀,不轻不重,力道刚好。
不一会阿橘便端着盆子进来了,后头随着另两个丫头,分别拿着大水壶毛巾等物。
阿桃立刻起身,接过巾子和帕子,把周许的鬓发抿起,然后把另一条巾子投湿。
阿橘把周许手上的戒指,还有龙凤金镯都一一取下,收好。
周许微微低头洁面,换了两盆水,才把脸上那层白粉洗干净。
阿桃取出好几只精致的小瓷瓶,手指轻点花露香膏,均匀地涂在周许脸上,脖子上,手上,轻轻按摩着。
末了,阿橘服侍她换上一身崭新的常服,阿桃帮她把头发衣裳整理好。
洗漱过后,风禾带着几个婢女搬进来好几样酒菜和点心,风禾把吃食摆放在桌上,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只留着阿桃和阿橘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