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丑
今天被一个笨手笨脚的女生撞了后背，因为刚跟别人聊及了家庭的原因，我的态度不是很好，希望她不要介意。
——乔年的日记
高二在还没开学前学校就打了电话问文理分班的事，陈想两边都不占优势，但因为考虑到文科背和记的东西太多，她脑容量不够，又怕生白头发，于是选了理科。
爱美不论在哪个年龄阶段都是人常有的事，陈想也不例外，她以前就听说邻居姐姐读书太用功高中三年下来，生了很多白发，养都养不回来。
她便心里自动就放大了这件事，觉得长白头发跟文科一定有着很大的关系，那时候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但陈想也没后悔，因为乔年也是理科，所以他们被分到了同一楼层。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不敢想着摘下乔年这轮高挂的明月，只盼望能做一颗离他近些的被月光照亮的星星。
周三的上午，刚过第二节课，陈想从教学楼旁边的小卖部回来，碰到了管理广播室的刘老师，她匆匆忙忙地像是有急事，手里抱了一沓书册。
陈想乖巧地打招呼，“老师好。”
刘老师风一样地点头，刚擦肩而过没几秒钟，陈想就被她喊住，“哎，这位同学，老师请你帮个忙，把这些书放去广播室，老师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有点事儿要处理。”
陈想没有拒绝，也不好意思拒绝，虽然没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但她还是接过刘老师的书，“好的，老师。”
周围其实也有一些匆匆而过的其他同学，陈想不知道为什么刘老师会喊住她，但在刘老师喊的那声同学的同时，陈想几乎想也没想就掉头看去。
可能是因为刚刚他们才互相打过招呼，人似乎都比较喜欢麻烦与自己有过对视的人，这样成功的概率会很高。
陈想琢磨着这件不起眼的小事，一路往广播室走去。
高中部的广播室在教学楼对面，要穿过一条小路然后爬很高很多层的楼梯，再左转走上几百米就到了。
陈想楼梯刚爬了一半多，上课铃声响了。
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五楼最角落的广播室门口，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她便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陈想看了看四周，径直走到对面的演播台旁边，刚要放下书就走，视线却扫到了一只陶瓷熊压着的作业纸上面。
鬼使神差般，陈想凑过去瞧了两眼。
一张被揉过的纸张，上面写着一段话，写这话的主人似乎是想了又想，在一次次打墨团之后才整理出来思路。
“……乔年同学，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了你，你如阳光般温暖明媚，就像是我营造的美好梦境，让我沉醉其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深藏的感情，但是我还是想要大声告诉你，乔年，我喜欢你！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
陈想一边看，一边读不知道谁写的情书，因为表白对象是乔年，所以她读的时候十分投入进了自己的情感，声音虽然不大，但感情很纯粹真诚。
陈想笑着想，要是被老师发现哪位同学敢公然把情书放在广播室，一定会记大过全校批评！
正想着，她忽然记起来自己还要回教室上课，耽误不得了，刚转头门口黑着脸的教导主任不知何时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吓了她一跳。
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教导主任就走进来对着演播台一顿操作。
操作完后，他背着手对陈想说，“你胆子挺肥啊！去办公室！”
陈想一脸懵，她又没犯错，只是来放书的，又没有做偷鸡摸狗的事，为什么教导主任会这么生气
陈想委屈地跟在主任身后，教师办公室在教学楼一楼，陈想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没有老师，乔年已经站在主任办公桌前。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陈想局促不安地走过去，跟乔年并排站着，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样近，少女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即将粉碎。
陈想一想到主任要当着乔年的面训斥她什么，她就紧张得要命，恨不得马上抠出一条缝来钻进去。
果然，教导主任刚坐下，就拍桌怒问，“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她紧张地抓着校服下摆，小声说，“陈想，高二九班。”
主任苦口婆心地数落她，“陈想同学，你说说你，老师有没有说过高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想想也没想地回答，“学习。”
主任颇为满意地点头，脸色明显要好些了，“对，学习，你们这个年龄段，只有学习才是最最重要的，谈恋爱那是大忌！影响学习今后没书读只能去搬砖！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又瘦又小，有什么力气”
陈想没说话，头低得更凶了，她其实并不是很瘦，个子看起来小可能是因为旁边站着乔年，180和不到160的身高比起来，显得她小了。
旁边的乔年倒是挺放松，陈想见他大约是站累了，活动了几下脚。
主任拿起一张上学期的期末年纪排名继续说，“我看看啊……九班……陈想同学你年纪排名都在七百多里头去了，你还搞什么情书还想早恋！你不要影响你旁边的这位同学奥，他可是咱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你不好好跟人家多学习怎么提高成绩，整天净搞些什么电视剧里那些玩意儿，还表白，表白能提高分数啊？”
青春期最忌讳的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被人扒下学渣的外衣，露出一具毫无知识储量的空壳。
陈想尴尬得红着一张脸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她解释道，“不是的主任，那个，那个不是我写的，我帮刘老师送东西无意间看到的……咦，你们怎么知道那上面写的是告白的话啊？”
像是被她这可爱的举动萌到，这时身旁的乔年忽然轻笑一声，他漫不经心提醒道，“你的声音传遍了学校各个教室。”
陈想听后身体顿时僵住，难道说学校广播室连接各个教室的扬声器没关！
难怪教导主任进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在那操作台上按了几下！
所以他是因为她出的这件糗事才被请到办公室的！
乔年的笑意一阵阵回荡在她脑海里，这是嘲笑吧？
莫名的，陈想第一次有了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既视感，这种羞耻又尴尬的无力感充满全身，蔓延到血液。
活了十七年，头一回这么社死。
陈想只能干巴巴地辩驳，“那个真的不是我写的，我只是不小心念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广播没关……”
教导主任瞪了两眼陈想，温和地对乔年说，“乔年同学啊，老师再确认一下，你们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吧？”
陈想刷地一下，脸更红了，她拽着裤缝，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只听乔年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从现在开始，我们认识了，高二九班，陈想同学。”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侧头看陈想，可是陈想却因为他的这句话一瞬间心潮澎湃起来。
像是被主办方亲自官宣了一样，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微妙起来，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旧很远。
主任放心地缓和了口气，“行了，那你回去吧，老师再重申一遍啊，不能早恋不能早恋！乔年同学你这么优秀，以后考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不能因为早恋断送自己的前程，记住了吧？”
乔年嗯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他这一走，陈想放松了许多，说话也不再吞吞吐吐的，她举手发誓，“老师，我真的没有，不信可以问刘老师的！”
教导主任黑着脸，手指弯曲敲着桌面，“不是你那是谁的？！广播室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写的你读它干什么？！写二千字检讨，放学前交到办公室来，下不为例，再犯就请你把你的家长喊来，我们好好谈谈这个学生学习态度的问题。”
请家长她可不敢，要是被妈妈知道了非折了她两条腿不可，在樊女士眼里，成绩不好有得商量，要是成绩不好还敢早恋，就是死路一条，幸而这回是初犯，主任还算大气让她逃过一劫。
陈想闷闷道，“是，老师再见。”
她走出办公室，望着外面又开始阴沉的天，如同她此时的心情。
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把情书放在广播室啊？！
陈想无精打采地走到教室门口，“报告。”
物理老师淡淡瞥了她一眼，“去哪儿了？课都上一半了。”
陈想心虚地解释，“老师让我去放东西了。”
“进来吧。”
陈想默默回到座位上，身边但凡有同学小声议论，她就以为她的糗事露馅儿了，半节课上得她心不在焉，如坐针毡。
周清挺喜欢物理的，但她偏科严重，即使物理成绩还不错，综合下来总成绩也没什么长进，她下课后终于看出来陈想的不对劲，歪着头看着陈想，“你怎么了？”
陈想被她盯得全身发毛，“没什么，哎，你的物理书拿给我看看吧，我把缺的那半堂课笔记补上。”
陈想就是这样，明明自己觉得自己也很认真努力了，该记的笔记一条不落，该看的东西也反复看过，可成绩还是不理想。
周清一边给她翻开物理书，一边兴致勃勃地比划说，“你去帮老师搬东西了不知道，在你缺课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陈想的心咯噔一下提起来，“……什么事？”
周清继续说，脸上充满了对八卦的剖解，“有人在广播室里给乔年表白！你说震惊不震惊！还是在上课时间。”
陈想配合着露出惊讶的表情，显得有些敷衍，“啊？谁啊？”
周清奸笑着问，“你怎么不先问问内容啊？”
陈想努力挤出一丝笑，“……我更好奇是谁？你们猜出来了吗？”
周清摇头露出很失落的表情，“扬声器传出来的声音都变了，根本听不出来到底是谁的，不过这个女生应该长得还行，声音挺温柔的，那段告白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乔年人长得帅成绩也好，走到哪儿都会被注意到，我猜可能是初中部的中二小朋友吧……毕竟这事儿懂点事的高中生都做不出来，谁敢啊！当着全校师生深情告白，被抓住还不得全校通报批评……”
后面周清说什么陈想完全没听进去了，她心中只有万千后悔和庆幸，原来没人知道那人就是她，也是，那间广播室是高中部和初中部共用的，再说那个时间段也有上体育课的班级，谁又能联想到她就是那个人呢？
周清还在继续话痨，“……教导主任肯定会让她上去读检讨的，哈哈哈哈。”
陈想慌张地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周清说，“让她上台读检讨啊。”
“上一句。”
“等下周一升旗仪式”
陈想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第三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比较长，陈想听了周清的话立马冲出教室，也不顾身后的周清一脸懵地喊她。
她溜进办公室，这时办公室的老师多了起来，陈想鼓起勇气麻烦主任出去细说。
“老师，我，我真的真的严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不该读出来，我反省，深刻反省！能不能下周一升国旗仪式上不要让我上去读检讨啊？”
陈想第一次这么卑微地求教导主任，语气连她自己听了都感动，多么真诚啊，您如何能狠下心拒绝呢。
周围的同学见了主任都避之不及，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仿佛时间静止全世界都安静了，心在胸腔里翻腾的声音格外清晰。
教导主任大约觉得她有些好笑，老父亲般的认真说，“那个……陈想同学啊，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下回要是再犯这种事，不仅要写检讨，还要念，得让所有人都看看，不好好学习被抓包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