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细把君诗说
“在下既非是要置办布匹, 也非是要量体裁衣。”
“哦?那可真是稀奇了。客官来我白氏布庄, 既非是要置办布匹, 也非是要量体裁衣。那请问客官, 是要作何啊?”
白翼耳故作吃惊样子,绕着来人走了圈, 将这人上上下下,全然打量一通。
这男子身上穿着的衣裳做工非常讲究,料子上等;腰间挂着的那些小配饰,乍看起来不甚起眼,可是但凡道上的行家里手只需看上一眼,便是明了, 一只小小的如意葫芦用的料竟是青桦白石。虽只得几钱轻重,可已是价值不菲了。再往下看,可是不得了了, 这人居然还穿了一双金马腾云靴。
见了金马腾云靴, 白翼耳是彻头彻尾地惊到了。暗叹道,此人绝非寻常。
原来,这双金马腾云靴是极其珍贵而难得之物。不过, 它的贵,倒不只是体现在了用料和做工上面,而是其有着独特的象征意味。是历代金帝赏赐给大功之臣的封赏之物,见此靴头, 如见金帝亲临。
金国的上一任皇帝莫拉呼尔-天旻, 终其一生, 也只是赏赐给了皇甫老爷一双,用以嘉奖皇甫氏族血月事件之功。
由此足见,此靴之贵也。
“在下的主上,乃是完颜氏的旧相识。今日在下前来,是替主上将两份礼物赠与完颜氏。”
白翼耳绕回到那人正面,道:“客官一口一个完颜氏,敢问客官,您口中的完颜氏,到底是何人?”
“完颜离若。”
白翼耳冷笑一声,手中已是开始慢慢收紧了拳头。
“客官,我家庄主已在早年间嫁给了北域王。这是天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事。您的主上若是同我家庄主乃是旧识,又怎会不知此事而让客官将礼物送来了布庄呢?”
男子笑了起来,回说:“在下只是个跑腿办事的,主上给了什么差事,便来办什么差事。至于各中细碎,自是不甚关心。”
“呵,客官倒是洒脱。不过,各家自有各家的规矩。无论客官的身份,是有多么尊贵。客官既是来到我白氏布庄上办事,那便自然要从了我白氏布庄的规矩。‘说明白之
话,办明白之事’。客官若是能够将这两份礼物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白翼耳自是会请示于庄主,是否要将礼物收下。可客官连这两份礼物的来由都说不明白,那只能恕白翼耳无礼,无法替客官通传了。”
抬手请向门边,白翼耳横道,“慢走,不送。”
墨殇躲在暗处,偷偷地听白翼耳同那男子的对话。只是她偷瞄几眼后,便觉这男子怎地是说不出的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这冷不丁的,具体是在哪里同这人见过,墨殇倒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白翼耳的意图很是明显,便是想逼这男子说出实情。毕竟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子,其来意又是模糊不清。敌友不明之下,白翼耳怎么会冒然将来历不明的两份礼物转交给莫若离了?
那男子听了白翼耳的话,独自想了会。
突然,他没由来地笑了起来,说:“主上给在下的指令,便是要将礼物送来白氏布庄。还说,若是完颜氏看了礼物,便会明白主上的心意了。既然柜上并不打算替在下将这两份礼物呈给完颜氏,那么,便让完颜氏自己来看这礼物便是了啊。”
他这一番自言自语的胡说乱话,可是把白翼耳听了个懵。
白翼耳抓了抓耳朵。还在琢磨,这人没头没尾地,是在说些玩意儿?却见那人放下了手中木箱,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诶?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客官这是要耍无赖吗?碰瓷啊?!”
白翼耳只当这人想放下礼物便走,怒呼一众伙计,众人一下都围了上去。
可是那人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一脸笑容地看着怒气冲冲的众人,突然七窍流血,倒地而去。
众伙计你看我,我看你,都表示自己还没动手,这人怎么就倒地了呢?
白翼耳几步上去,探那人鼻息。
“死了。。。”片刻后,白翼耳从地上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了那人脚上的金马腾云靴上面。
“原来这人刚刚说的那些疯话,是想用自己的死引公主出现。能让这等身份尊贵之人,呼之为主上。又能让其心甘情愿地只为了那人的一道命令,便饮毒赴死。
。。难不成,这人口中的主上是。。。”
念到这里,白翼耳便不再往下说去。
吩咐伙计抓紧处理尸体,白翼耳则是亲自提起那人送来的两个木箱,招呼墨殇一同回到了后院。
重返密室,白翼耳与墨殇将那两个木箱子分别打开。
二人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第一个木箱子里面,装了一只翠玉扳指。
墨殇稍微安下心来,这箱子里并没有设置什么暗器。白翼耳拿着那扳指倒是看了好半天,说这个扳指怎么瞧也是别人用过的老物了。怎地,会有人将别人用过的老物送给别人当做礼物的了?
两个人带着疑问,又打来了第二个箱子。
怎料,箱子的盖子刚一打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二人闻了那味道,都是皱起眉头来,只有尸体才会散发出这种独特的气味。
很快,腐烂的臭味便充斥了整个屋内。
二人望了进去,只见,一只脚躺在箱子里面。
也许是夏日的天气太过炎热,这只脚已是腐烂得变了颜色,而且肿胀不堪。有大片的蛆虫在皮肤和肉里蠕动,看着着实是让人反胃不已。
二人稍稍观察了下,就赶紧合上了那箱子。
白翼耳被恶心得够呛,许久后,他才能开腔。
“这只脚,只有三根脚趾。”
“嗯,这只脚的主人乃是天残,先天便缺少了两只脚趾。送礼物的人很明显是想用这枚翠玉扳指和这只脚,暗示些什么。”
墨殇气愤。到底是谁人的恶作剧,竟是如此的低俗下作。若是让公主看了这等秽物,岂不是脏了公主的眼睛?
白翼耳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墨殇。他怀疑,刚刚那人口中的“主上”,便是金帝莫拉呼尔-依巴图。
墨殇听了白翼耳的猜测,便觉这猜测自有几分道理。又想起皇甫宝宝早前刺杀失败之事,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
同白翼耳简单说上几句,便急忙请辞,回王府去了。
自知事情绝不简单,可是莫若离与墨殇对他守口如瓶,白翼耳不敢轻举妄动。
待墨殇走后,白翼耳
吩咐伙计将这两份礼物好生收好,并且抓紧筹措银两。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非常了不得的大事,即将要发生了。
红日落下,新月升起。光明殿里燃起了灯火,莫若离还陪在慕容雪晗身旁。
下午时候,内务府的宫人来给慕容雪晗洁净了身体,并为她换上了新的宫装。妆容秀发,也重新梳整化画。
躺在厚厚的棺中,慕容雪晗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手中原本握着的那束木芙蓉,此时睡在她的枕旁。为慕容雪晗梳整的宫人本是要将那花丢掉,只道这花已是有些蔫儿,放在太后身边实在是失礼。
可莫若离却让人把那花留下了。
道:“落花流水本是无情之物,奈何俯仰采摘之下,却饱含了赏花之人的真情意。既然太后如此地爱惜于这朵花,我等又怎么能忍心,不去顺从她的心意?”
宫人听她这般说,方作罢了扔掉花朵的打算。
大殿空旷,自偏殿传来僧侣道人的诵经声,在这里久久回荡。
相较而言,莫若离的声音渺小极了。
“雪儿,可是寻见了她的阿霜了吗?阿霜,你日思夜想的雪儿来寻你了,你知道吗?母妃,女儿活得好累啊。女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开阿难心里面的那个死结。女儿与阿难,难道当真是要缘尽止此了吗?母妃啊母妃,雪儿与阿霜,谁能来告诉若离,该如何去挽回这一切?”
灯火晃动,叠影重重。莫若离的叹息很快便淹没了。
再晚些时候,殿外有通传。
“奴才求见王妃娘娘。”
“进来。”
“诺。”是内侍长来了。
躬身进了大殿,内侍长行到跪拜位,便跪地叩首。
“奴才给娘娘请安,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莫若离从阁后走了出来,道:“无需多礼,起来罢。”
“诺。”内侍长起身。
道:“王妃娘娘,时候不早了。娘娘您看,是否要去光华殿稍作休息,用些晚膳。奴才听娘娘宫里的羽姑娘说,娘娘连午膳都还未用过,今日应服的汤药也都还未用过。娘娘千金玉体,当是好
个珍惜爱护才是了。否则体乏劳困之下,娘娘若是有个什么疏忽闪失,王爷那边奴才可是不好交代了。”
“本宫非是要难为于内侍长,只是一来确是无甚么胃口。二来王爷让本宫陪在太后身边,本宫怎么可以托词体乏劳困,便擅自离开呢?”
“这。。。好罢。奴才全听娘娘的吩咐。”内侍长很是为难,但他脑子一转,又道:“不过,奴才会让羽姑娘指导光华殿的膳房备上些娘娘爱吃的菜肴,同娘娘用的汤药一并送来。等娘娘稍稍有了些胃口,再用不迟。”
“便如此吧。”
“诺。”
“有一件事情,本宫想请问内侍长。”
“娘娘言重了。娘娘请问,奴才必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