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冲突
苏景年从马上翻身而下, 仔细地端望起眼前这座堪称奇美而又固若金汤的城池。
陈虎等人也随着她下马。
白亭上蹿下跳, 沉浸在美景之中。
“这风景也太漂亮啦!美得就像ps过一样!可惜没有单反,不然一定要拍它一万三千张靓照才好!”
陈虎虽然不明白她又在念叨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若是往日里,定是要刨根问底一番再送上几句调笑奚落。可此时眼前铺天盖地的银白,已是足够震撼他了。
他嘴巴微张, 喃喃道:“我滴乖乖。。。”
“真美啊。”仓决也是叹道, “这天、这地、这山、这城,尽是雪,尽是白啊。”
一旁的张无忌看了看陈虎,又看了看仓决,笑着接话道:“确实是美极,美极。不过,无忌还真是想不到, 二位将军面对这叶尼塞的风光, 竟也是这般的惊奇感叹啊。无忌还以为只有出身南方的无忌,会讶叹于这只有极北之地才能造就的奇异绝景啊。”
陈虎闻言, 大笑道:“哈哈, 张将军说笑了。叶尼塞的情形纵使老粗早前便从探子口中得知了千遍万遍, 可真到了身临其境之时,才真的明白。老粗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然此生数十载所历之冬日情形, 再无能与叶尼塞所媲美之啊。”
仓决也笑, “是了, 是了。”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雪花四散而飞。
苏景年拢了拢披风的领口,呼出一大口白气。
她终是开了口,“若非永生之血的曲折际遇,怎得见此等妙景。只是此一战后,叶尼塞的城,怕是洁白不再了。”
众人本还在慨叹眼前之景,听闻她如此话语,心里皆是一凉。
“只愿战事顺调,我军可以最小值代价换取胜利。”仓决面色严肃道。
张无忌与陈虎点头附和。
谁料仓决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众卫士中闪了出来,抱拳立于众人面前。
众人不明就里,皆是一愣。待到大家定睛一看,来人原来是时常跟随张无忌左右的金吾卫传令兵。
而这个小小的传令兵,正是白马,张无忌的心腹。
猛然上前一步,白马抱拳“王爷此话,未免有些不妥。”
身边人毫无预兆的站了出来,让张无忌着实吃了一惊。虽然想去阻止莽撞的白马,可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白马一身银鳞细甲,头顶的红英飘舞在冷风中。
“大战在即,我军将士皆枕戈待旦,无时不盼望着能早日攻克叶尼塞。王爷此时不鼓舞我军士气倒也罢了,怎能学那些酸腐文人之举,咏什么劳什子生死别离。这岂不是动摇军心?反倒助长了敌军气焰?”
莫名地被张无忌的传令兵“教训”了一顿,苏景年有些呆住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被旁人这般丝毫没有顾虑的训斥过了。
面色陡然转冷,苏景年似有不悦之色。
实则并不是愠怒于白马的无礼,只是这训斥就好像是她熟睡之时,耳边倏忽响起的铃声。比起被铃声吵醒的愤怒,此刻她心中更多的是警醒。
“。。。是我。。。太得意了么。。。”苏景年暗地里扪心自问。
重生于北域的这些年,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们,给她最多的情感,无外乎是对于北域王这个身份的崇敬以及对这副好皮囊的爱慕。其他的呢?除去偶尔还能从她父王苏辰缪那里得到些许父爱外,就再也没有了。
能像白马一般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反驳她言论的人,好像只有她的母亲和破心了。
思虑行及于此,她的心、她的神,又再次回到了北域,她魂牵梦萦的故乡。
白马多训斥引起了苏景年的深思,可其余人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又哪里知道她的心思?
见她面色有异,就都认为她是被白马任性无礼的举动冲撞了。
陈虎气愤异常,然而只得忍而不发。
这个看似有些愣头青的小传令兵,显然是张无忌的亲信。因为无论张无忌走到哪里,总是要把他带在身边。
打狗得看主人这道理,陈虎还是懂的。尤其是决战就在眼前,此时主帅们之间若是起了冲突,势必要影响大军士气及几方阵营的联合了。
仓决身负吐蕃的元帅的身份,此时更显敏感。作为前来助阵的异国主帅
,从何而论,她都不好对大齐内部的事情,干预过多。她虽觉白马的行为十分的莽撞而无礼,也只得默不作声。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张无忌,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之尴尬。
在场之人瞄向张无忌之余,当然又都深深地为张无忌和白马捏起一把冷汗。
毕竟苏景年的任性脾气,大家还都是有所知晓的。
只见张无忌在众人的注视下,迅速涨红了脸。
上前厉声呵斥白马,张无忌愤道:“混账东西!怕是活腻了不成?想必是往日里老夫疏于管教,多给了你些好脸面,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泼皮猴儿顽劣至此,竟能此等的傲慢与无礼?!此等不懂礼数、目无尊卑?!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王爷天威面前、诸君统帅面前,竖子焉敢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白马虽然陪伴张无忌多年,却是何时见过张无忌生这么大的气?几句话下来,他腿儿都被吓软了去,只呆愣愣地看着张无忌。
“还不快跪下,听候王爷发落!!!”面对呆愣的白马,张无忌暴跳如雷。
白马只得战战兢兢的跪下。声音再出口,连着抖了三抖,“小的知罪。。。还望王爷宽恕。。。”
张无忌敛气凝神,换上一副恭谨面容。抱拳向苏景年,恳切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白马这浑小子口出狂言,冲撞了王爷,委实该死!只不过,这小子跟在末将身边多年,末将对他脾性还是了解的。这小子傲慢无礼、目无尊卑,确实可恨。不过确实也是个实心的直肠子,方才才会乱言一通。对于王爷您,无忌再给他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他也是绝对不敢抱有任何恶意。还望王爷看在末将的份儿上,宽恕他这一次。容后末将亲自领了他回去,好生教训!”
被张无忌这么一吼,苏景年回过神儿来。她面上不见生气神色,眉毛一弯,反而是笑了起来。
上前扶住张无忌的手,说:“张将军言重了,白马小兄弟所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倒是本王,见了这叶尼塞的美景,一时难以自持,才生出这些个感慨。白马小兄弟确实是个实心的爽快人,小小年纪
已经是这等的敢于谏言,未来前途必定无量。张将军,你身边可真是人才济济啊。”
“不敢不敢。”
张无忌诚惶诚恐之余,只觉得苏景年的手格外的冰,竟没有一点的温度。
暗自揣度道,这才出营多久?北域王的手竟已是这般冰冷。看来她的身体,真是每况愈下。攻克叶尼塞,真的是刻不容缓啊。否则怕是等不到里分二家起兵逼宫,北域王要先驾鹤西去了。
“张将军莫要谦虚。”扶起张无忌,苏景年继续笑道:“本王早便观察张将军身边的亲信众多,可将军似乎对这位白马小兄弟格外关照。今日一看,白马小兄弟确是那可造之材。将军识人用人之慧眼运筹,委实令本王钦佩。”
“哪里哪里。”张无忌汗颜。
“不过既然话说到了这里。”苏景年话锋一转,将扶着张无忌的手也收了回来。
“张将军,本王相信以将军的慧眼,该是会看得清晰明白。本王生在北域,长在北域。将来老死,也自然还是会在北域。就如同本王的父辈们、历代的北域王一样,守护大齐安康、守护北域安康,是本王毕生所望,更是毕生之责。除此之外,本王再无贰心。可本王清楚,朝中上下总有一些人对本王这个北域王,怀有疑虑。总是时不时地传来一些捕风捉影之消息,说本王时刻准备率军南犯,觊觎大宝啊。”
“这。。。这怎么会。。。王爷忠义之心,九州之内谁人不知?那嚼舌根的小人,竟敢平白无故中伤王爷,当真是该杀。”
“呵呵,将军所言甚是。嚼舌根的小人,确实该杀。对于皇位,本王至始而终,从未有过什么奢望。而对于皇位的归属,也从未有过什么干涉之意。先不说圣上此时仍在壮年,御宇从容。就算哪天圣上传位,本王自是拥趸新帝。愿为新帝与大齐,镇守北域。他日将军凯旋还朝,还望将军在圣上面前,帮助本王传达此意才好。勿要让将军口中的那些‘嚼舌根’小人,挑拨圣上与本王之间、大齐与北域之间的君臣骨肉血亲之情啊。”
“无忌领命。”
苏景年的话外之意,张无忌已是听懂了。虽然从
头到尾,苏景年虽然没有挑明着说拒绝与里家合作,可是她毫无南下之打算的意图已经是明显得再明显不过了。
张无忌心头泛起阵阵寒意,心想着,北域王拒绝南下,则里家孤掌难鸣。难道这一次,里家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吗?不行!北域王是大计最重要的一环了,无论发生什么,北域王必须南下!
见张无忌领了命,苏景年方对跪在地上许久的白马说,“白马小兄弟,起来吧。本王这次便看在无忌将军为你求情的份儿上,不追究你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之罪了。不过,古话有云,祸自口出。还望白马小兄弟,早日领悟这句话的道理。否则,怕是要枉费无忌将军悉心栽培你的这一番心意了。”
“无忌替白马,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张无忌表面带笑,心里确是后怕不已。祸自口出四个字,绝不单单是说给白马听的。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白马忙叩首言谢。
白马之前再楞,此时也算开了窍。听着张无忌的话,他才明白过来,苏景年刚才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了,自己的脑袋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就搬了家。
“呵呵。二位不必多礼了。我等已是出营许久,想必早已被罗刹那边探明了。其他闲话容后再叙,且先商议商议这布阵之事罢。”
众人称是。
叶尼塞
伊丽莎白一身铠甲,伫立在叶尼塞高高的城楼上。以剑为杖,她站地笔直。锐利得鹰一般的目光,定格在远方的一处高地上。雪白的高地上,隐约可见几个黑色的小点,在移动。
她身后,狄殁靠在墙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狡猾微笑。
“我亲爱的伊丽莎白殿下,一如你所愿,北域的王已经被引到了叶尼塞。这里,将是她与她的国离别的地方了。有了北域王,永生就近在眼前了。你难道不开心吗?为何在你的脸上,狄殁看不到一点的喜悦之情?”
“我该开心吗?”伊丽莎白面色如铁。
“不该吗?”狄殁的嘴角咧开,说:“我亲爱的伊丽莎白殿下,你和追随你的骑士们长途跋涉,深入荒蛮。不就是为了北域王,为了永生之血吗?如今她已
经来到了叶尼塞,就像已经躺在你屠刀之下的一只温顺绵羊,等待着你的宰割啊。这难道不是一件只得开心的事吗?”
冷笑一声,伊丽莎白说:“或许吧。”
“殿下,真的相信北域王的血,可以让人永生么?”狄殁不依不饶。
伊丽莎白转过身,脸上已是带了些怒气。“相信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
“嘻嘻嘻。”狄殁捂着嘴笑了起来,说:“如果殿下相信北域王的血可以让人永生,那么殿下是想让殿下的父皇和殿下自己,都变成和狄殁一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吗?”
“你!!!”伊丽莎白闻言大怒,手已是攀上了剑柄。剑柄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殿下别气,别气啊。”狄殁赶紧求饶,笑道:“刚才是狄殁乱说的。殿下放心,殿下的父皇与殿下,是绝对不会变成和狄殁一样狄怪物的。绝对不会的。”
“哼。”
见狄殁求饶,伊丽莎白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轻蔑道:“狄殁,你不要得意忘形。你别忘了,到底谁是你的主人。”
“嘻嘻嘻。您是我的主人啊。伊丽莎白殿下。”
狄殁边说着,边一个闪身绕到了伊丽莎白身后。
冷不防地在她耳边道:“放心,殿下绝对不会变成怪物的。因为北域王的血,根本就不能让人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