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苏云湉皱起眉，虽然这烤鸭卖相不俗，金黄焦脆，光看就让人食欲大振，但这人浑身透着冷冽气质，怎么看都不像单纯做烤肉的后厨。
“这位贵客，采月姐……”店小二见谢安钰见了屋，以为出了大事连忙灵活地挤进来，赔上笑脸，“误会，肯定都是误会。这位是我远方亲戚牧余，品德心性您放心。他啊，要参加两月后的炼气期修士的大选。是我求着过来帮衬我下。”
采月原本脸上还有点警惕，一听是参加炼气期大考的，顿时看过去：“这位公子，不知年方？家中可娶……”
“咳。”苏云湉轻轻捏了下采月的手，歉意地看向沉默切鸭肉片的男子，“冒犯了。”
“贵人说哪的话。这哪谈得上呢……”店小二见没了冲突，笑脸相迎，招呼谢安钰去外面站好。
谢安钰沉默地推车出去，他刚切好一盘，就见到三三两两，将近十三名男修士同时走过来，他们似乎对彼此出现在这的缘由有些震惊，交换了个眼神，表情微妙又古怪。
此时，之前关上的厢房门又打开。
里面传来丫鬟有些咋乎的声音：“姑娘，这人太多了有点站不下。该如何……”
“没关系。陈牛兄，卢家兄，卢一兄……”另外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语气很自然，“都是认识的好友。各位请坐都请坐，今儿有缘相聚，小妹在此做东请各位大哥喝一杯。也谢你们在演武场对我的照顾。”
“苏姑娘多礼了。”
“是我们要感激谢家的照顾才是……”
……
“哎，各位大哥请不用见外，我再去点点下酒菜。”随着清丽女声的接近，谢安钰抬眼，便见身穿利落短打服的美貌女子正温和地看向他，“我这儿再多买十只烤鸭，劳烦切好送来。”
“……嗯。”谢安钰收回了视线。
十多个相亲备选对象相聚一堂，原本会是件很尴尬的事。
但苏云湉处理得太自然，她每次展开话题，聊起来的不是功法，就是对招之间的应对套路，又专又硬，一点风花雪月的幻想都没有。
原本神经还有些紧绷的男修们，随着在专业性领域里打开话夹子，一个个的神态越来越自然，动作也越来越豪放不羁，喝酒也喝得越来越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第十只烤鸭被整整齐齐地被摆上桌时，好几个喝上头的忽然提议，要拉苏云湉一起当结拜兄妹。
苏云湉欣然应允，立马就招手让店小二送了个香炉进来。
十四个人齐齐跪在窗边，对着苍天大地进行简单的结拜仪式。
杵在旁边的采月看得目瞪口呆，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等最后，苏云湉微笑着让谢家来了四辆马车，将这十三名有些醉的男修士运走。
她才目光幽忧地看向苏云湉：“苏姑娘，你，你这是……唉，有必要么。”
采月再蠢也能看出这是拒绝的操作。
“哈……勉强没好结果嘛。他们也不怎么心甘情愿。”
“怎么可能！”采月特别喜欢苏云湉，尤其知道她孤身杀妖后简直是崇拜，半点不好的话都听不进去，“苏姑娘你这么好，又有谢家当后盾，怎么会不甘愿。”
“你猜今儿有几个修士喝醉。”苏云湉笑笑，不多说。
采月一愣。
片刻，采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呢喃：“可我担忧苏姑娘您嫁到外面去会过不好，这世道真的太难了。”
苏云湉摇摇头：“我不会嫁人。”
“……可，可您已年满十六了啊。”
十六又如……
苏云湉猛地一顿，她忽然想起《坠仙》中的设定。
三界三族常年征战，人口急剧下降，新生儿紧缺，人境为了提升生育率，强硬规定所有炼气期以下，女性十六岁，男性十八岁，都必须成婚。十年没突破筑基，也得留下子嗣。
若没有对象，所属国将在一个月内做好分配，强制完婚。
这样一对比，像谢家这样，没有婆婆，妯娌、三妻四妾和生子压力，还因为她嫁的是牌位，谢家对她还有补偿心态的婚姻，简直是完美挡箭牌。
不离！起码在她筑基期前，决不能离。
“我与安钰一见钟情，至死不渝。”苏云湉很诚恳地看向采月，语气真挚，“往后不必再与介绍。”
安静切鸭的谢安钰，余光瞥了厢房一眼。
采月闻言却差点没把杯子扔出去，她震惊地看着苏云湉：“苏姑娘，奴婢记得您年方十六？”
“嗯，怎么啦。”
“这，谢家……大公子，已去世十年有余。”采月干巴巴地补充道。
苏云湉：“……”还有这设定？
好在她脑子反应快，尴尬之余猛地联想到某个道具。
苏云湉不好意思地笑笑，满嘴火车跑：“这话我只与你说，当年我尚且年幼，误将哥哥的幻化丹当糖吃了，所以初次出现在谢家大公子面前时，便与现在一般大小，所以才……只可惜，唉……”
随着苏云湉跌宕起伏的狗血故事，门外剁鸭的挥刀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这锐利的锋芒吓得附近一个醉酒准备闹事的大汉，又一屁股坐回去。
厢房内的采月听得眼泪汪汪，伤感道：“原来如此……唉，顶顶好的姑娘和大公子，怎么有缘无分呢。”
苏云湉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伤感。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忙道：“也还好，所以我现在一门心思放在修炼上。”
“啊……”采月顿了顿，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姑娘，姑娘可不要意气用事啊！人死不能复生，妖魔你一人是杀不尽的，不过姑娘放心，谢家肯定会替你做到。”
苏云湉闻言，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采月满脸自我感动：“为了报仇居然如此刻苦修炼，我今日才算见到一怒为蓝颜，情比金坚的有情人。”
苏云湉佩服地看着她：以后的狗血剧，编剧没你我不看。
采月满脸感动地表示，肯定会站在苏姑娘这边帮忙。
苏云湉如释重负，看来谢家那边有人帮忙周旋。
不多时，两人便离开了雅间。
谢安钰走进厢房，在花瓶处摸了下接头人留下的印记，嗯？
这个局针对的是苏云湉？他名义上的……
谢安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快速将其消除。
之后，他刚装模作样地收拾桌上碗筷，就被旁边的店小二拦住：“你这是做什么？你现在可是炼气期修士，差一步就能筑基，鱼跃龙门，这脏活可不能再干。”
一边说，店小二麻利地开始收拾，嘴上还说着：“这谢家也算仁义，我听老表弟说，谢家主这次差点没把谢家祖宅给掀了，最后那边也妥协。”
谢安钰闻言一顿。
看来小飞坤做得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成长不少。
店小二还在感慨：“话又说回来，这男人啊！还是得强，得建功立业！你看谢大少都去世十来年，居然还有这么位美娇娘痴心苦恋。唉，我是不行啦，不过牧余小兄弟，我信你还是很有希望……”
谢安钰：“……”
店小二又扭头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强调道：“我认真的。你年纪轻，天赋也不错。你若能成，抱得美娇娘不说，还有嫁妆和谢家做后盾，听老哥一声劝，修真修仙，这法财侣地你总得沾点边，要不怎么竞争得过……哎……唉……”
谢安钰面无表情地闪身离开。
三山峰顶端，仙雾缭绕。
急骤雨滴落下，声声撞碎蕉叶梨花。
一身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收敛一身灵气，缓缓睁开眼。
“周师弟，你现在觉得如何？”紫衣美人娇俏地笑笑，“看你似乎快要到筑基期大圆满了。只差一步。”
周生霖没有动，他忽然开口道：“我要去一趟陵城。”
紫衣美人一僵，指尖快掐出血，脸上笑笑：“难道是担心我会为难你的青梅竹马不成，你说只当她是妹妹，那我当然会替你照顾妥帖。”
周生霖沉默了一会，一帧帧两人在乡野间相处的画面快速闪过，最后是她微微扬起头，怀抱鲜花的羞涩笑容，不过很快这笑容如泡泡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仙雾缭绕，横跨万里江山的霸道剑气。
周生霖微微摇头：“不。只是天衍宗将考核地点设定在陵城。师长唤我去帮忙。”
紫衣美人笑得很勉强：“那感情好，这回是天衍宗和我的师门两界山一起招生。我与你一起去。”
周生霖又闭上双眸，沉默地开始修炼。
紫衣美人笑着转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一群垃圾，她本想着嫁出去算了，结果下面的自作主张杀人，做了这个又没办法收尾，连一个凡女生死、去处都无法确认。
不行！得派人再探。
苏云湉回归谢家，喝了几口水，便来到了演武场。
此时距离昨日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苏云湉看见卢一兄正手持长刀路过，瞧他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哪还有之前醉酒结拜的样子，都是优秀的演员啊。
“卢一兄！三哥！”苏云湉高兴地挥挥手。
卢一兄一僵，苦笑着走过来。
紧接着，苏云湉和大白纸人又开始了熟悉的扑街之旅。
有进步是，在被谢飞星反复锤炼后，苏云湉与卢一兄的对练，已经从十次十扑，变成十次八扑，一平，一胜利，真是令人欣慰。
唯一可惜的是对方不太耐/操，一个多时辰就虚了吧唧。
苏云湉看着没涨多说的进度条，不甘心地啃手中的干粮充能。
殊不知，她恢复体力的样子，令铁血硬汉卢一兄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身体，这体力，这真的是引气中期？
这就是天赋吗？
……
“看来不用我了？”
两人同时回头，看到头戴绿珠抹额，一身劲装的谢飞星出现。
卢一兄就差感动落泪。
苏云湉也是欣喜不已。
不愧是《坠仙》人气最高的正道魁首，格外守信用啊！
苏云湉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时。
忽然间，不远处爆发出一飞冲天的火光，三人同时警惕地看过去。
只见一条巨大的黑色阴影似乎在半空中拖网挣扎，没多久，它凄厉地长啸一声，然后便向着演武堂方向疾驰而来，凑近一瞧，居然是一头伤痕累累的大黑蛇。
大黑蛇脑袋一转，瞬间锁定较弱的苏云湉，张开泛着绿光的毒牙，探头向她咬来。苏云湉敏锐地躬身躲过第一下。
刹那，天空飞来一只巨大的毛笔，从演武堂门口的地面有数条几不可见的雷蛇疾驰而来，双管齐下，瞬间控制住大黑蛇的身躯。
谢飞星头也没抬，反手一剑挥过，剑痕在空中仿佛滞留一道裂缝。
原本张牙舞爪想来第二次的狰狞蛇头忽然僵住，斜着掉落下来，猩红的血顺着切口飞溅而出。
苏云湉下意识让大白纸人环抱住自己，挡住一场“腥风血雨”。
“……危险啊！”苏云湉摸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看向满脸担忧的谢飞星，“幸亏我这体质能修炼，要不没有灵根，岂不是彻底完蛋……”
谢飞星闻言一愣，忽然哈哈大笑。
墨绿色的双眸仿佛被扫去了雾霾，重现少年意气。
“说得对。我之前的想法倒是局限了。”谢飞星笑容很认真。
他之前还想过要如何劝苏云湉放弃修炼，保命第一。现在想想是他过于天真。倒是苏云湉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如此乐观，不认命，还刻苦非常，他甚至偶尔会期盼，对方说不定能突破体质的束缚。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铃铛声。
两人同时看过去，原来是李管家领着一位身穿兜帽，提着食盒的青年进来。
李管家笑盈盈地表示天色渐暗，要按时吃饭。
苏云湉看向分发食盒的谢安钰，忍不住开口道：“是你？又是汴京烤鸭？”主要是这人气质和职业太不搭，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
谢安钰沉默地摇头。
谢飞星走过来好奇道：“你认识？”
“不，但我认识他做的汴京烤鸭，绝美的味道。”
“这样？”谢飞星看向谢安钰，“咦”了声，他狐疑地打量对方几眼，“刚刚门口的雷系法决是你？”
谢安钰一顿，沉默地点头。
谢飞星冷不丁扔了几根银针过去。
谢安钰有些慌乱地避开，片刻后抬眉，目光不解又有些生气，看着显得有些憨。
“……不好意思，家里刚出事疑心有点重。”谢飞星之前对他有很熟悉的感觉，虽然灵根，样貌都不一样，不过在看到对方那双憨憨的双眸，这感觉就打破了，“你挺厉害，有意向加入谢家吗？”
谢安钰陈沉声道：“谢谢，但我另有志向。”
“嗯。能理解。”谢飞星微微颌首，又看向苏云湉笑笑，“看他这样多半是你一个月后的竞争对手，不如先订个目标，打败他。”
谢安钰不动声色地瞥了苏云湉一眼。
他此身展现出来的实力大约在练气大圆满，而苏云湉才引气中期，战斗方式也很稚嫩。
但能让自傲的三弟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应该极具天赋。
这时，墙外连着出现三道烟花，是谢家的召集令。
谢飞星原本表情严肃，但看到是三道烟花后又放松下来：“来！先吃点东西。”
“不是紧急召集吗？”苏云湉没有动筷子。
“放心，五朵烟花再去也不迟。”谢飞星筷子从铁板上夹了一块肉，眼前一亮，“居然连妖兽肉都能处理得这么好……小苏我和你……”
他还没说完，就往后一跃，轻松躲开袭来的一只大约十米长的毛笔，不过他躲过了一次两次，却没躲过后续，没多久，他被带着炸开的狼毫毛给紧紧捆住。
“言辞不逊，越发不守规矩！”来者是双肩处环绕黑色羽绒毛领的谢飞坤，他表情非常严肃，“这般称呼大嫂，成何体统。”
谢飞星很是冤枉：“二哥。分明是你说……”他猛地抬头看二哥，震声，“大，大嫂？”
谢飞坤见对方震惊，也是无语。
亏他之前还感慨，三弟成长了，除了埋头修炼，还会体贴照顾家里人。
等会，如果三弟不知情，那陪着苏云湉又是修炼，又是送丹药……意欲为何？
谢飞坤满脸狐疑。
谢飞星却根本没想那么多，他惊奇地绕着苏云湉转了一圈：“你真是我大嫂？”
苏云湉也是一脸不解：“难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