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他谋划
黎婉清赶回景央宫后，立马将调查出来的线索写到纸封里，又交代暗中送信的探子务必亲自交到丞相手里。
此事牵扯不小，不仅仅是涉及到皇宫秘辛和朝中重臣的内宅丑闻，更是决定了天赤的未来走向。
这段被尘封的往事，早已过去二十年，若要调查出来，只怕要费不少时日。
一连过了十几天，送信的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丞相夫人。
“娘亲，你怎么来了？”
还别说，几个月不见，还怪想她的。
黎婉清一脸惊喜，清呢的挽着聂氏的臂弯进入内殿。
“怎么，娘亲想闺女了，还不能过来看看？”聂氏嗔怪的瞪了黎婉清一眼。
“怎么会，娘亲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还差不多。”聂氏满意的点点头。
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指指身后伺候的一众宫人。
“你叫她们下去吧，许久不见我的清儿，清儿陪娘说说体己话。”
黎婉清点点头，转身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娘亲许久未见，要多待片刻，没有我的传召，你们不要擅自过来打扰。”
她看出来了，聂氏这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不便当着这些宫人的面表露出来。
“是，姑娘。”
所有的宫人都退出景央宫，还贴心的把殿门关上。
“娘亲，可是爹爹让你进宫来的。”这话虽是问聂氏，语气里却是肯定。
聂氏没有说话，仅点头回应。
她与黎元早在十八年前，关系就已破裂。
这些年更是从未给过他任何好脸色。
却唯独在女儿的事上从不迟疑。
即便心中厌烦黎元，可事关女儿，她也能暂时忍受与黎元相处，并按他的交代入宫。
“你让你爹查的事，却如你猜测的那样，事关重大，我们不敢轻易相信外人，只能让我进宫亲口跟你说才放心。”
聂氏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事关皇家脸面，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黎府恐遭灭顶之灾。
“娘亲，你跟爹爹有这个想法特别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清儿，你调查这件事，是想做什么？”
“娘亲，我必须让柳南和爬不起来。”
聂氏不理解，这件事与柳南和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这么想，便也这么问。
“这与柳南和有什么关系？况且，柳南和如今不是被皇上严令禁止不能入仕吗？”
“娘亲不知情，爹爹未必不知。”
“柳南和早已与三皇子暗中勾结，柳南和虽然不能入仕，却不代表他不会在背后为三皇子出谋划策。”
黎婉清给聂氏倒了杯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她喝了一口茶，干痒的喉咙总算得到一丝舒缓。
“三皇子有他出谋划策，这储君之位十拿九稳，柳南和此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三皇子若继位，柳南和第一个不放过黎府。”
聂氏听她这话里话外都是笃定，说的言之凿凿。
“你怎么这么笃定柳南和就能助三皇子做储君？”
“娘亲，你信我，他绝对做得到。”
黎婉清也不知该如何跟聂氏解释，只好转移话题。
“娘亲，你此番回去，叫爹爹秘密进宫，将这件事告知皇上。”
“什么？告知皇上？那岂不是将黎府往刀口上推嘛。”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仅关乎到皇室颜面，更关乎到黎府的将来。”黎婉清敢这般笃定，完全是因为原剧情里的柳南和便是先例。
“切记，万不可声张，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此事倘若有个周全，咱们黎府此后便能得到皇上绝对的信任。”
“好，都听女儿的。”
聂氏还是一贯的以女儿为先，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就是溺爱。
“清儿，在宫里过的好吗？”
“自然是好的，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聂氏进来这半天时间还没有仔细瞧过，她拉着黎婉清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
“啊？你这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吗？”聂氏心里计算一番，惊呼：“这就六个月了。”
“是啊，得亏现在天冷，衣裳穿的厚，现在宫人都开始议论我吃胖了。”
“再过段时间，这肚子就遮不住了。”
黎婉清伸手抚摸一下肚子，胎儿似是有所感应，接着动了一下。
“娘亲，你摸，他在动。”这是黎婉清第一次感受胎动，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真的？我摸摸。”
聂氏忙凑过去，将手掌贴上小腹。
那是一股强有力的胎动，生命的力量。
“这孩子很调皮呢！是个健康有活力的孩子。”聂氏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爱。
这是她的外孙呢！
也不知是想起什么，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有怨恨，有惆怅，还有悲伤。
黎婉清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柔声询问：“娘亲，怎么了？”
“我的清儿命苦，在娘亲肚子里时就受罪，生下来又体弱多病，好不容易长大，又没遇到良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黎婉清从怀里抽出帕子，将聂氏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聂氏一生好强，从不轻易落泪。
当初得知夫君与别人有染没哭，知道夫君纳妾没哭。
她少有的几次眼泪都是为了黎婉清而哭。
女儿是她的软肋，是她的主心骨，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娘亲，清儿不苦，遇到爹爹和娘亲，是清儿此生最大的福气。”黎婉清眼底都是真挚。
黎婉清不是随意的敷衍她，在她心里，聂氏的关心就好像她的妈妈还在身边那样。
虽然这份关心原本就不是给她的。
但如今行使这具身体的是她，受着这份宠爱的也是她。
“神医说过，你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娘亲担心，娘亲担心……”聂氏眼中噙着泪，她不敢再说下去。
“娘亲，您就放宽心吧，有师父在，他定能保我平安无虞。”
“清儿，听娘亲的话，这孩子咱别要了。”聂氏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他是祸害，他会害你的命。”
“娘亲，他不是祸害，他是福星，无论如何，我都要生下他。”
黎婉清没法解释，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她的死亡都是注定的。
等她死了，孩子会替她，替原主陪伴他们。
一个没有子嗣的黎府，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景便会逐渐走向破败。
孩子不仅仅是寄托，是希望，更是黎府的将来。
聂氏胡乱的擦干净眼泪，双手紧紧的抓住黎婉清的双臂。
“你是我的命，你若不在，娘亲也不活了。”
黎婉清抱着聂氏，轻声安慰：“娘亲，别胡说，娘亲会长命百岁。”
“清儿，那你何时出宫？你在宫里我实在不放心。”
“皇上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我过几天就跟皇上提出宫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聂氏点点头。
“娘亲，吃过午膳再回去可好？我许久不曾陪您了。”
黎婉清语带撒娇的摇摇聂氏的手臂。
“好好好，都听你的。”聂氏笑的一脸宠溺。
聂氏陪女儿用过晚膳后便出宫回府了。
当夜，丞相黎元就悄悄进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在正阳殿待了几个时辰后，又匆匆忙忙出宫。
唯有几个在正阳殿值守的侍卫有些好奇，为何寝殿里会突然传出皇上的暴怒声，及物品摔碎的声音。
当然，好奇归好奇，谁也不敢问。
皇宫里的秘密太多了，能示人的，不能示人的事情多不胜数。
但凡想活得久，必定要学会，不听不看不问不说，知道的越多，反而死的就越快。
翌日
[叮]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毁掉三皇子]
[奖励积分十分，当前积分：九十]
[系统207066，为宿主发布小任务：稳定裴绪的储君之位]
[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黎婉清精神一震，时隔几个月，终于听到这个系统的声音了。
接收到系统66的任务提示，她毫不犹豫：“接受任务。”
老爹做事果然稳妥，想必是怕夜长梦多，半夜就进宫寻了皇上。
黎婉清心情愉悦，想当然的，便想将这个消息告知裴绪。
想做就做，她索性直接去往清和殿。
黎婉清蹲在一块菜畦地里，手里握着一把小铲子“起擦起擦”的挖的好起劲。
“你去歇着，我来就行了。”裴绪一只手拿着一把锄头，另一只手飞快的卷着袖口。
待走至近前，又将身前的长袍卷起一个角，再扎进腰封里。
黎婉清揩一把额角的汗，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不用，我自己可以。”
挖了不一会，土堆旁边就码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
裴绪瞅一眼她垂落在地上的衣裙，上面沾满了泥土。
他轻笑着摇摇头：“红薯有什么好挖，平白脏了衣物。”
“不碍事的，衣物脏就脏罢，我只是享受挖红薯的乐趣。”
黎婉清将刚刚挖出来的一个大红薯举到眼前。
“裴绪，你看。”她放手上比了一下，那个红薯有指尖到手腕那么长，激动喊道：“这个红薯好大呀！”
裴绪怔怔的看愣眼了。
红薯红而大，表皮沾着一层泥土，跟黎婉清的手放在一起一对比，显得手腕更加莹白。
“嗯。”他语气敷衍的应了声，不自在的别开脸。
黎婉清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又继续喜滋滋的干她的挖红薯大业。
裴绪则走到另一边的菜畦地，半躬着背，将土面上有些干枯的红薯藤扯断。
扯出一大块光裸的土面后，他才捡起锄头开始挖红薯。
两人挖了半个时辰才挖完红薯。
确认地里的红薯挖完后，又顺手将地面翻了一遍，以便下次可以直接播种。
裴绪将红薯全部拿到平地上，又将铲子和锄头归置好。
回头却看见黎婉清还在地里蹲着，不由奇怪：“怎么了？”
黎婉清痛苦的呻吟声传来：“啊！不行了！裴绪，快过来拉我一把，我脚麻了！”
裴绪急忙上前，一时有些找不着地方下手。
却见黎婉清双手手撑着地面，衣裙有些凌乱，裙摆铺散在地上。
他咬了咬牙，弯腰将黎婉清的上半身拢进右手臂弯里，左手穿过她的小腿腿弯处，然后直起腰，抱起她就往石凳那里走。
黎婉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哎哟，我的娘嘞。”
她生怕掉下去，忙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嘴里还不忘嘟囔：“咋也不打个招呼，你吓死我了。”
裴绪将她轻轻放置在石凳上，蹲下身，将她的双脚平放在自己腿上，作势要捏。
“裴绪。”黎婉清见状，忙把脚缩回，尴尬出声：“我自己来就行。”
“你有孕在身，会不大方便。”裴晏还是执意将她的脚放回自己腿上。
黎婉清正纠结该说些什么话拒绝时，裴绪的声音响起：“你以前也给我捏过腿，你还记得吗？”
“呃”黎婉清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由着他去。
这小子变了！！
冷静自持呢？
男女授受不亲呢？
她有点不习惯怎么办？
在线等，急！
黎婉清内心的吐槽，拐了个九曲十八弯。
裴绪捏腿的动作，刚开始有些生涩，捏好一会才逐渐上手。
黎婉清则从开始的僵硬，再到慢慢地放松身体。
舒服！
她神情愉悦的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可能是怀孕引起的妊娠反应，这半个月，她的双脚有些浮肿，甚至有时候特别酸痛。
师父虽然给她开了泡脚的药方，但偶尔还是会有些不适。
裴绪看着她表情愉悦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她刚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走路没那么轻快。
挖红薯时，又见到她时不时捶小腿，便猜到她大概是腿不舒服。
捏了一阵，黎婉清感觉双腿的酸麻不再，这才开口：“裴绪，我腿不麻了。”
“嗯。”裴绪应声放手。
随后去打了一大盆水，将地上的红薯全部倒进去。
黎婉清踱步过去，从盆里拾起一个大番薯，随手搓洗一下，就打算放进嘴里啃。
“等一下。”
裴绪从盆里挑了个小小的红薯，仔细洗干净。
然后把黎婉清手里的大红薯拿走，又将自己手里的小红薯塞进她手中。
“吃这个吧，生红薯少吃为宜。”
黎婉清无奈，拿起小红薯狠地咬了一口。
然而一口下去，一半就没了。
她悠哉悠哉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裴晏忙活。
“裴绪，关于三皇子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知道，宫里都在传，三皇子如今被贬为庶民。”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三皇子的事整个皇宫都传遍了。
今早，皇帝传召三皇子裴珏进宫，其在正阳宫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期间，皇上震怒，命御林军将其捆住，杖责一百鞭。
一百鞭打完，又令御林军将其扔出上京城门外。
随后，皇上又在早朝时颁布圣旨，褫夺三皇子的皇子身份，收走他的皇族姓氏，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入京，后人不得入仕。
圣旨一颁布，满朝震惊，众人议论纷纷，谁也不清楚三皇子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
其中一部分拥护三皇子的朝臣坚决反对，当以三皇子的母族李家为先，他们跪地死谏，非逼着皇上收回成命。
然而天子一怒，不可小觑。
他当庭斩杀好几位抗议最激烈的臣子，这场抗议这才止息。
命只有一条，蠢货才会将脑袋往刀口上撞。
况且，哪个身后不是一大家子人，荣华富贵固然重要，那也要有命享才行。
最后众臣只能感叹一声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然而如黎婉清等知情人，心里都清楚，皇上慈悲了。
鞭伤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而贬为庶人也不过是换个身份继续生活，总归是活着的。
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盖在头上，便是寻常人家也没法容忍。
更何况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
“三皇子搞定了，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二皇子。”
裴绪心中疑惑：“你要如何做？”
“当年皇贵妃为争皇长子的位子，曾喝下催产方面的药，硬生生将预产期提前一个月，导致二皇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成婚五年却至今膝下无子，这样的皇子如何能承大统。”
裴绪看着她娓娓道来的模样，心下一震。
如此才智，倘若是个男子，必然有一番建树。
“那我需要做什么？”
黎婉清狡黠一笑：“你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什么？”
“其他的事你都不用管，我自会为你打算好，你尽管读书，届时让皇上刮目相看。”
“我……”裴绪欲言又止。
他不想做个躲在女子身后的无用之辈，可是他无权无势无背景，什么都只能靠别人。
“裴绪，我明天就出宫了。”
裴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嘴唇嗫嚅，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黎婉清盯着他的眼睛，表情前所未有严肃认真：“裴绪，我能信你吗？你能保黎府往后无虞吗？”
“只要我活着一天，黎府必如你所愿。”裴绪斩钉截铁的保证，语气里的认真不容置疑。
黎婉清定定地看着他，却见他眸子里都是笃定之色，不带半丝犹豫和敷衍。
黎婉清松了口气，悠然一笑，绝美的脸上瞬间生动。
她双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臣女黎婉清，一愿殿下万寿长安，既寿永昌。”
“二愿殿下无疾无灾，身康体健。”
“三愿殿下做个备受世人推崇的千古明君。”
裴绪不敢开口说话，喉咙里有哽咽之意。
黎婉清抬头看他，他嘴唇咬的发白，那泛红的眼眶里噙着泪，却努力不让其滴落。
平日里看着再冷静，终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这个少年，前半生凄苦，后半生也不得自在。
帝王之路，注定孤独。
她不确定自己把他推上那个位置是对是错。
黎婉清叹了口气，径自起身。
她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他：“殿下，经此一别，恐再难见面，往后你要多加保重。”
说完，她转身离开。
裴绪静静地站着，嘴唇咬的发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紧。
他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努力克制着全身喧嚣着想要她留下的欲望，终究是没有挪动半步。
成长，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