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烧他的房

    少年擦完药，正欲穿上衣袍，手指却摸到一片滑腻。

    是血迹，大抵是方才伤口的血蹭上去的。

    他将内衫翻过来，将沾有血迹的地方，放进洗脸盆里简单的搓洗一遍。

    他想着趁血迹未干透的时候搓洗，应该不会留下血印吧。

    搓的正起劲，鼻间若隐若现的窜进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少年不太确定，鼻翼翕动，那味道又消失了。

    他只以为自己鼻子有异，并未放在心上。

    仔细地查看一番，确认没有血迹后，他才将內衫整个泡进水盆里。

    他一点一点的挪到榻边，艰难地蹲下身子。

    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那是他闲来无事时，砍下院中那棵梧桐树的枝桠，钻研了个把月才制作完成的。

    他对这个箱子喜爱极了，这里放置着他的所有物。

    他幼时爱不释手的小玩物，娘亲为他亲手缝制的衣物，他一点点攒下的银钱，嬷嬷给他做的衣物及纳的鞋底，这些他都妥善安置在这个小小的箱子里。

    他从箱子中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里，挑了一件看着八成新的衣裳出来。

    这还是去年生辰，嬷嬷为他缝制的。

    他一直不舍得穿，细细数来，也不过穿过几回。

    他穿上衣裳后，站在铜镜前，左右端详一番。

    幸好，去年穿着稍长，今年穿着倒是刚刚好。

    唇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他很满意，新衣服衬人，看着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当他揽镜自照时，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刺鼻难闻的焦臭味，不断地涌入他的鼻子里。

    他心里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刚才的焦糊味不是他的错觉。

    他也顾不得腿疼，急急地奔向屋门。

    “咳咳……咳……咳……”门开的瞬间，浓烟扑面而来。

    他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大口，呛的他眼泪直流，咳嗽不断。

    他用袖子掩住口鼻，在浓烟中艰难前行。

    弥漫地团团黑烟里，一个瘦弱的身影在灶台前上蹿下跳。

    少年气急，抓住她的手腕就往菜园子里带。

    “哎……哎……你拉我干嘛。”黎婉清感觉手腕被抓，忙挣脱少年的钳制。

    “你是要火烧清和殿吗？”少年声音冷冽，透着不容置疑：“你给我站这里，不准动！”

    “好吧，那你去干什么？”

    “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少年甩下这句话，转身就冲进浓烟里。

    过了一刻钟，浓烟消散，空气中只余下一点淡淡地焦糊味。

    少年打了一盆水，用布巾将灶台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污黑的脏水倒了一盆又一盆。

    而黎婉清则负责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清扫干净。

    待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黎婉清精疲力尽的趴在石桌上大喘气，哀嚎连连：“我不行了，累死我了。”

    少年也累的够呛，他在黎婉清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刚才一时着急，倒是把腿伤这事抛之脑后了。

    此时闲下来才觉得，右腿的伤口处似有万千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

    他难耐的用指尖用力摁了摁伤处，疼痛让人神经麻痹。

    黎婉清一直等到呼吸均匀，才从石桌上爬起来。

    她直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殿下，咱这也算患难与共吧，哈哈。”

    少年不置可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笑：“不会做饭就直说，何必逞强。”

    黎婉清心虚地眼睛四处瞟，声音嗫嚅：“那什么，不会可以学嘛！谁都是从不会过来的，是吧？”

    最后两个字，是吧？

    明显底气不足。

    “可我也没见谁，做一个饭烧一个房吧！”

    “噗嗤！”黎婉清听到这句，实在忍不住笑。

    原本表情严肃，紧绷着一张脸的少年，这时也回过神来，忍不住嘴角微勾。

    黎婉清转头正好瞥见，乌漆抹黑的少年郎，像极了刚刚挖完矿回家的大老黑，忍不住迸发出哈哈哈哈的狂笑。

    少年不知她在笑什么，满脸困惑。

    “哈哈哈哈，殿下，你的脸。”黎婉清一边笑一边伸手在少年的面颊上抹了一把。

    少年的面颊抖了抖，黑漆漆的脸上显现两指莹白。

    黎婉清将手指伸到他眼前给他瞧，两根葱白的指尖上一抹乌黑。

    少年兴起，他也伸手向黎婉清的面颊上一抹。

    他得意的冲黎婉清摇摇手指，同样是两指乌黑。

    “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少年眼中闪过狡黠。

    黎婉清抬手摸脸，脸上的面纱在经历刚才那场混乱后，早已不知扔到了哪个角落疙瘩。

    “啊哦啊哦啊哦，我的盛世美颜，你怎么不早说。”

    院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景象。

    少年看着黎婉清急忙忙的不是打水，就是找毛巾，不由得摇头轻笑。

    笑过之后，心下一片荒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脏污至极，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有点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