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晋/江文学城首发·10
泡了草药后的谈岁额头都是湿漉漉的，热气蒸腾得他浑身都出了汗，脑袋好像也更加混沌了。心脏狂跳，路沉萧已经把他的腿从膝盖上拿了下来，可他依旧异常燥热。
他特别想扑上去，吻一下路沉萧漾着潮儿的狗狗眼。
当天晚上，谈岁就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一条威风凛凛的獒犬，是那种头脑精明，相貌堂堂，在狗堆里优秀得属实是无出其右的。
虽然他的狗腿不太利索，但也丝毫没影响他浪。
那天他在河边晃悠遛弯时，遇到了一条巨迷人的纯白色狗狗，它生了一双水汪汪的眼，毛绒绒得可爱到了极点。
他激动得嗷呜嗷呜的，一瘸一拐地扑了过去，黏着人家狗狗要和他贴贴，拿着爪子揉着它绵软的脑袋，捏它的耳朵，没羞没臊地逼着人家给自己当老婆。可爱狗狗又害羞又乖巧，呆呆的甘心被他欺负。
然后，他们便一起愉快的在河里狗刨戏水。镜头给水面一个特写，谈岁心中感慨，那狗刨刨得是真标致，水花溅得都很漂亮。
阳光正盛，天空蔚蓝。梦的结尾是它们贴在一起晒太阳。
第二天早上，睡醒后的谈岁回味着这个梦，不得不暗自感叹，好一部小清新的爱情狗片。哇哦，他好狗，他好纯情。
转过头来时，路沉萧和往常的早上一样并不在床上，谈岁松一口气，因为他每天从床上起来的样子还是比较狼狈的。
他双手支撑腰部发力，慢慢坐起身来。从轮椅上拾起昨晚准备好的干净衣物。用手搬动着双腿，在床上颤抖着，为自己穿好裤子后，再缓缓下床坐上轮椅，去卫生间洗漱。
短短几天，他已经能很熟练地打理好他的一切。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对他而言，现在的生活终究太过突然了。但好在他内心强大适应能力好。
他的小娇妻正在客厅里背书，读起古诗来字正腔圆，十分动听。谈岁欣慰地注视着他用功读书的背影
路沉萧闻道淡淡的草药后，猛然回头，谈岁果然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他笑眼弯弯地打着招呼：“哥哥，早上好，昨晚睡得舒服吗？”
小娇妻甜滋滋的发问，又让谈岁想起了那个旖旎温馨的梦，对上路沉萧晶莹剔透的双眸，他点头：“睡得很好。”
路沉萧转过头偷偷笑了笑，他终于找到可以和谈岁近距离接触，又不会让他身体不舒服的办法了。
——
早餐时间，谈岁在餐桌上看路沉萧吃饭，看得津津有味，他吃相斯文，捧着食物，将脸颊塞得圆鼓鼓的。
谈岁笑着摇头，果然啊，在残疾大佬系列文中，每个小娇妻都有当美食主播的潜质，他们吃饭都会让人产生浓浓的幸福感，为家里平添烟火气息，从而带动消沉低迷的残疾大佬们增加食欲，热爱生活。
然后，他的小娇妻眼睛眨都没眨地连吃三碗皮蛋瘦肉粥，两枚鸡蛋，三个大肉包。
谈岁莫名哽住了，虽然他的食欲确实增加了，但他们的饭量还是有差距，他现在是真吃不过路沉萧。
算了，能吃是福，若真能把小娇妻养得白白胖胖也是他身为男人的荣耀。
路沉萧拿起纸巾擦好嘴，“哥哥，我吃好啦！”
乖巧地等待夸奖的模样，谈岁面不改色地说：“我们沉萧真乖，果然有在好好吃饭。”
“嘿嘿，我超听哥哥的话。”路沉萧将用过的纸巾叠好，丢进了垃圾桶。
“吃完就去看书学习吧，不用等我。”
“那我学累了，可以去找哥哥吗？”
“我今天上午有会议要开，可能不会有时间和你说话。”
谈岁要开公司的内部会议，路沉萧深知避嫌的道理，连忙开口说：“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想进去给你倒杯水，送个水果，可以嘛。”
啧，黏人的小娇妻，可真是甜蜜的负担，不过顺便让路沉萧看看他工作中最迷人的样子，谈岁嘴角上扬，“好，当然可以。”
——
谈岁回到书房，打开了电脑和许秘书建立起了网络会议。
谈岁曾在公司内网上查过许秘书的履历，国内顶级高校优秀毕业生，有着许多大项目获奖经历，是不可多得的精英人才。
从两人聊天记录就可以看出许秘书是非常严谨认真的人，他跟在自己身边工作三年了，他们已经配合得很有默契。
许秘书端正的脸怼在摄像头上，谈岁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将脑袋受伤的事情告诉他，确保他们今后的工作不会出现纰漏。
这两天的时间，谈岁只是简单地了解完公司现有的工作项目，但对其余琐碎的事情依旧陌生。
许秘书听到谈岁失忆的消息后，表情怔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的模样，这是在谈岁身边训练出来的。他迅速调整好状态，为谈岁详细介绍公司状况。
谈岁慢慢地听，据许秘书交代，他很少出现在公司，每天定时召开视频会议，所有工作也是通过公司内网完成。公司内部各部门各司其职。
许秘书盯着漆黑的摄像头，轻轻地说：“员工们甚至不清楚的谈总长相。”
许秘书在为谈岁工作的第一年也不清楚这位躲在暗处的大老板的长相。只是公司里人都在谣传，谈岁之所以从不露面是因为他幼年遭遇火灾，容貌尽毁身体残疾。
暗地叫他谈阎王是觉得他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之所以凭空出现是因为以前活在阴间。
短短几年从默默无闻的私生子逆袭到现在集团真正的当家人。甚至面对谈岁的铁血冷硬政策，老总谈不鸣也不得不听之任之。
许秘书从始至终对他的这位冷面老板敬重有加，在一点点取得谈岁的信任后，他才有亲眼见到他的机会。他至今还记得当年自己初见这位阎王老板时，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而他至今也无法理解，老板为何从不澄清那些谣言。
听完许秘书的话后，谈岁在心中暗忖，他简直就是深藏功与名的隐形大佬。集团内一切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虽都交给谈不鸣和谈家二少爷谈榭。
但他才是真正的掌权人。身为谈阎王的他久居在家，不需上班打卡，便能远程掌控公司的信息动态，张嘴下达指令，就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完成任务。
归根结底，谈阎王的钱虽不好赚，但贵在多，还是惹人眼红。
谈岁沉吟了片刻，开口问许秘书：“周一大会有多少人参加。”
许秘书：“今天出席人数共有865人。”
听到这些人数，想起那些乌泱泱的脑袋，谈岁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今天会议换种形式，让各部门单独进来开会，不用太多人来，让他们把手中的项目情况汇报一下就好。”
许秘书捏着文件的手抖了抖，“好。”
老板变路数了，他不公开处刑了，变成在小黑屋动用私刑了。
许秘书摸摸叹息着，暗自替各部门员工深深地捏了一把冷汗，自求多福吧。他连忙下达通知，让各部门尽快派出代表，汇报工作。
消息一发，公司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哀嚎遍地。
——
汇报完工作的人，浑身轻松的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仿佛有种刑期已满获得释放的解脱。
有几个人聚集在了公司洗手间里，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着。
“真是见鬼了，阎王今天竟然没有怎么为难大家，也就追问着我们部长回答了十几个问题吧。我们部长这次擦汗，脑门擦得都没以前的亮。”
“哈哈，谁知道阎王今天抽了什么疯，单独进小黑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害，他不是向来如此抽风的吗。想想前几年谈阎王没来这公司的时候，我们那日子过得真舒坦啊。现在的钱越来越不好赚了啊。”
“md，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这个老阴比。我现在就希望他早点儿死翘翘。赶紧退位吧，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
“毕竟谈榭，小谈总才是真正的谈家少爷。阎王算是这个。”叼着香烟的男人悄悄地伸出小拇指晃了晃。
“哈，我都听说了，小谈总前几天在高层会上大骂阎王，让他不要欺人太甚。依我看他们斗起来只是早晚的事情。”
原本在角落里清洗身上咖啡渍的男生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说道：“这不都是谣传么，过过耳朵就罢了，非得经过你们这一张张嘴瞎传，到最后不知道歪曲过多少遍。”
一番话瞬间引起了吃瓜人士的众怒。
“你还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啊，说你了吗，捂我们嘴干什么？”
“哟，这圣母的光环简直要刺瞎我，装什么理中客呢，管闲话还能管到我的嘴里去了。真有意思，有些人啊，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在厕所捡烂瓜吃，也不怕吃坏脑子。”一群心里生蛆的人，男生懒得再搭理他们，擦干净手，扭头走了。
“说不过我们，他臊了跑了哈哈哈。”
“别搭理他了，你们说阎王要和谈榭斗起来，会怎么样。”
男人狠狠抽了一口香烟，喷出的雾在空中逐渐扭曲，他咧嘴咯咯笑出声：“他们狗咬狗，斗起来，我们小的才有肉吃啊。”
厕所隔间忽然传来一声浅浅的嗤笑。
原本抽着烟的男人瞬间僵硬在原地，背后蔓延上了凉意，手一松，香烟径直掉了下来，火星溅起，明明灭灭的，烟灰散落一地。
——
d区项目部是最后进小黑屋的。
白泠泠是刚刚转正的员工，被分到参与d区项目没多久，对这次的项目熟悉程度很一般。而且这原本就是她第一次参加例会，现在副部长竟然派她直接和大老板谈总报告。她是真的没底气。
她拿着报告书在会议室门口，小声和副部长梁东哀求：“梁部长，我真的不行，还是您来吧。”
中年领导长着一张敦厚的圆脸，尽管皱着眉，但还是柔声宽慰她：“别紧张，大家都是这么历练过来的，别让谈总等着。”
说完，梁东抬手就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带着其他人先进去坐好。
白泠泠见状，更不敢耽搁，双腿发软地站在台上，看着中间的摄像头。
谈岁看着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小姑娘颤悠地站在台上，双手抖得打开文件都费劲。
谈岁缓缓开口：“别紧张，深呼吸放松。”
清冷的嗓音，落入耳朵里有淡淡的温柔。
白泠泠听话地照做，稍微恢复了状态后，她朝镜头方向鞠了一个躬，然后捧着报告开始发言。
说话还是有些磕磕绊绊的，谈岁听得有些吃力。冗长枯燥的报告，他今天已经快听了一上午。他看了一眼屏幕里的女生，出声道：“数据不对。”
白泠泠连忙抱歉回头检查，“我念错数字了。”
谈岁淡淡嗯了一声，突然开始发问。
“项目结合最近土地开发市场的哪些动态？”
“收集资料时采取的哪些样本？”
“回报率估算得是否过于保守？”
……
面对谈岁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白泠泠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紧咬嘴唇，满头大汗地翻着报告。
同一项目组的人都是心急如焚，他们完全不敢吭声。
许秘书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话时，看到手机亮起的消息，没再说话，将信息整理好发了过去。
气氛诡异得安静下来，狭小的屋子里只有翻动纸张的唰唰声，坐着的人心惊胆战地生怕谈岁爆发。
就在这时，台下忽然站起来一个男人，准确无误地回答着谈岁提出的所有问题。
项目组的人都松了口气，暗自钦佩副部长的救场行为。
梁东有条不紊地回答完后，胸有成竹地准备上到台前替换白泠泠继续进行报告，“抱歉谈总，她刚接触这个项目没多久……”
谈岁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解释，“刚接触这个项目没多久，你不也放心她上台汇报了。”
梁东完全没预料到事情发展会是这种走势，他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讪讪地开口：“总是要给新人开口的机会。”
谈岁点头：“既然舍得机会让她开口，想必梁部长就做好了共同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梁东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
白泠泠觉得自己特别丢脸，现在的她沮丧且崩溃，满脑袋都是她完了，绝望地看着摄像头，紧紧攥着手里的文件，面对着台下带有嘲弄的目光，她怯弱着，但又不甘心这样下台。
谈岁看了一眼许秘书为他掉出来的个人工作情况表后，“白泠泠继续完成你的汇报。”
谈岁没让她下台，是不想给她留下阴影，不想让她以后上台都想起这次失败的报告，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谈岁的话，让白泠泠如获新生，就像是午后问斩时，电视剧里的那声“刀下留人”。
她将眼里的泪花憋回去，她鼓足勇气，不再是死气沉沉地照着文件念，反正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她回想着她贪黑熬夜为了赶上进度，笨拙翻阅资料后，补充上的知识点。
她不甘心失败，她没有偷懒懈怠，只是太慢热了又特别容易紧张。报告弄砸了的后果不过就是丢了这份努力已久的工作。可一旦她这次退却了，从台上灰溜溜地下去后，恐怕以后很难再敢上台。
思路逐渐清晰，白泠泠从近乎哽咽的开口，到愈发沉静流畅地发言，甚至还找到了手里报告书的纰漏问题。最终她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她的汇报后，满室安静。
唯有谈岁轻笑出声：“很好，记住这种感觉。”
白泠泠忍下去的泪花又翻涌上来，她明白谈岁的良苦用心，鞠躬道谢：“谢谢谈总给我这次机会。”
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会有同样的机会。
谈岁面沉如水：“你们走吧，梁东留下。”
梁东呆愣愣地坐在台下，身上全是汗，脸都发白了，身体禁不住颤抖。
谈岁：“你是副部长。”
梁东：“是。”
谈岁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痕迹过重了，梁部长。”
梁东瑟缩地低下了头，这次他赌输了。
谈岁嗤笑：“嗯？敢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小把戏。”
往常周一召开这种大型例会时，都是由各部门的部长直接面对谈岁发言，接受他阎王的狂轰滥炸。恰巧这次他们的部长出差了，这个机会便轮到了梁东的头上。
偏又不巧的是谈岁突然改变了会议的规模，梁东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猜不透谈岁今日的举动是为何，内心觉得这种直面他的机会是福是祸都未可知。
表现好必然会得到青睐，可表现不好虽不能带来直接损失，但他已经在副部长这个位置上停留得太久了。
他坚信人都是需要陪衬的。就像他往日陪衬部长那样，而他这一次也为自己找来了陪衬。
于是，梁东耍了个心机，他明明准备好了这次报告，却临时派白泠泠上台，就是笃定小姑娘初来乍到会因为过度紧张，汇报出现问题，她根本经不起谈岁的疯狂追问。
谁能在那种情形下不会被问懵，而他正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冷静思考快速反应后，从台下站出来。
这样做会有许多好处，既会给老板留下他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印象，又能展现他愿意扶持新人的领导形象，还能体现他勇敢上台力挽狂澜的风格气度。
谈岁笑着夸奖：“小剧本写得不错，时间这么短的情况下，有劳你即兴创作了一番。”
心理活动完全被看穿，梁东羞愧得垂下头，无法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谈岁斜靠在轮椅上，懒懒地开口：“你这是吃定我注重效率没耐心的性格，提前预判了我的行为，笃定我会按着你的剧本走，对吗？”
“可惜了啊。”
梁东起身：“对不起，谈总，我错了。”
梁东虽然滑头，但在竞争压力大的公司内部，能久居副部长，他自身也是有实力的。只不过，集团是不以工作年限评判晋升资格的，一律以综合业绩能力。随着一茬又一茬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涌入公司。他却始终碰不到部长的位置。
谈岁冷笑：“你既然这么渴求一个表现的机会，项目还交给你负责，你敢接吗。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压力，你有独挡一面的本事吗？”
梁东面如死灰，踉跄地走出了会议厅。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他知道自己在公司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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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网络会议的谈岁，陷入了沉思，他想知道下属精心为阎王设下的局，他到底会理睬吗，会戳破吗。
许许多多的人都对谈阎王满怀戒备和敌意，却又不得不在他眼皮底下卑躬屈膝。
大佬到底不是好当的。
人心向来如此复杂难测。这种无休止的拉扯与试探让他觉得心累。
此时此刻，谈岁特别想念他单纯可爱的小娇妻。
想见他，想揉他的脑袋，想趴在他的颈窝里狠狠地吸一口元气，想和他一起在清澈的小溪里戏水，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