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晋/江文学城首发·04
洗澡？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可是，如今他这副破碎的身躯怎能让他的小娇妻看见。
就像每位豪门残疾大佬一样，谈岁也想保持他最后的体面，他略显遗憾地婉拒了。
他拿着干净的衣服准备进入了浴室，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面前的这张脸和他原本的长相别无二致，或许是病症缠身已久，他的脸颊微微凹陷，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惨白，是那种不见阳光的病/态白。
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谈岁有点苦恼，他这副模样真的能入得了路沉萧的眼吗。他向上捋了一把头发，额头处有道细小的疤，被额头处的碎发紧密遮掩。
视线向下，他摸了摸现在这副身子并不存在的腹肌，可惜他原来锻炼出来的那排手感极佳的白色巧克力腹肌。如今不知道练多久才能再练成那样的成果。
他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泡在热水里，其实他的大腿是有微弱痛觉的，但滋味并不好受，像有人拿锯子在碾压他腿上的筋脉。而两条小腿完全没有知觉，根本无法支撑他站立。他抚摸着小腿上留下的长长的疤，像是两条河流的分支，皮下的鲜血在流淌，有着温度。
令谈岁感到诡异的一点是，青紫色痕迹遍布他的全身，俨然一副被人虐待过的模样。
果然是欲成大佬，必承其重。
他所扮演的角色注定了他有着人厌鬼弃的凄惨遭遇，阴郁偏执的极端性格，唯一值得慰藉的是，他已经拥有一个甜美可人的小娇妻，既能治愈好他的腿疾，也能治愈好他的心病。
所以，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压抑的情绪逐渐消散，日子仿佛也有了盼头。
谈岁坚信无论过程有多坎坷，他们最终都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谈岁选择忽视这些伤疤与疼痛，这是他身为成熟老男人不朽的勋章。为了和小娇妻同床共枕，他现在只想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
他按动着沐浴露，欢快地打起了泡沫，却没注意到泡沫下面的水不知何时起沾染上了红色。
——
等谈岁重新回到床上，他筋疲力尽地躺在绵软的被褥里，动也不想动。
他再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实在是太虚了，太弱了，以他这副身子骨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如初。看来他必须尽快把复健的计划提上日程。
转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路沉萧，小夜灯照亮着他姣好的面孔，为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了层柔光，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漂亮的狗狗眼，眼尾处的弧度宛若小钩子。
谈岁越看越喜爱，他现在的行为好像痴/汉望妻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脸红，慌里慌张地闭上眼睛，屏息凝神沉心静气。
他没有将灯光全部关闭。整个屋子密不透光的话，万一他的小娇妻半夜醒来害怕怎么办。
总是要留些光亮的。
熟悉的头痛感又再次传来，谈岁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察觉到身边人呼吸均匀已然熟睡，路沉萧悠悠地睁开了双眼，他轻轻挪动着身体，像个匍匐着的巨型猛兽轻嗅着，眸色眷恋地看向他心心念念的人，循着光影勾勒着他的轮廓。
床上被子里都是谈岁身上草木般恬淡的香气。
他偷偷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摩挲着他细嫩光滑的肌肤，他还想离他更近一些。
——
谈岁再次醒来时，脖子像是铬到了什么东西，落枕一般的感觉。而他的小娇妻不知去向，身旁褥子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换好衣服，迷糊地洗漱收拾自己。刚坐电梯到了一楼，就听见吱哇乱叫的声音。
“啊啊啊，油溅出来了。”
“好烫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锅是不是要着火了。”
“林婶，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少年清脆透亮的声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回荡在整个大厅。火烧火燎的，宛若一只快要被烧秃了毛的黄鹂鸟。
起床后狼狈收拾自己的糟糕情绪一扫而空，谈岁忍俊不禁，控制着轮椅去后厨一探究竟。
路沉萧身上戴着林婶的专属围裙，上面印着一簇簇深紫色牡丹花的图案，惹眼得很。
林婶和路沉萧一人拿着一个硕大的锅盖，和油锅隔了老远的距离。两人面容惨淡，如邻大敌一般，苦大仇深地做着早餐。
路沉萧手舞足蹈地炒着菜，将自己累得满头大汗。他身旁的林婶咧着嘴角，眉头都扭在了一处，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折腾。
谈岁笑出了声音，两个人齐刷刷地回头，眼里不约而同地写满了委屈。
谈岁穿着一身浅色系的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和。五官浓墨重彩，独有韵味。肤色不再是死气的白色，隐约透着光亮。
路沉萧垮着的脸立刻换上笑容，他举着铁勺欢快地打着招呼：“哥哥，你睡醒了，早上好呀。”
趁此机会，林婶眼疾手快地从路沉萧手里夺过她的铁勺。
谈岁挑了挑眉，好笑道：“沉萧，你这是在炸厨房吗，林婶的脸都让你气红了，格外光彩照人。”
对于先生的揶揄，林婶其实有点开心，她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谈岁了。
她欲言又止，强忍着告状的冲动，颇为无奈地替路沉萧说着好话：“沉萧一大早就来后厨帮忙了，想亲手做早餐给先生吃。”
就这样了，不能再多说了，她满眼心疼地看着状况惨烈，一片狼藉的厨房。
回想着刚进来时整洁干净，一尘不染的厨房。路沉萧抿了抿唇，扯着身上花里胡哨的围裙，讪讪地开口，“抱歉，我有点搞砸了。”
低眉顺眼认真抱歉的模样，林婶瞬间觉得自己护着厨房的态度有些过分了。毕竟这孩子是好心，都是为了先生，尽管笨拙但对先生非常上心。
她连忙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了，沉萧，不要着急。你放心，今后有林婶当你的师傅，你跟着我学，我保证你的厨艺突飞猛进，堪比五星级大厨。”
路沉萧眼睛亮起，拍着胸脯保证：“谢谢林婶，我会好好学的。”
谈岁好笑地看着这一老一少格外和谐的互动，“沉萧，过来。你现在要学的是功课，厨艺以后有的是机会学。”
当然以后也没他进厨房的机会，宠妻如命的豪门大佬是不允许油烟侵染小娇妻的皮肤和味道。
厨房的事情必须交给他，毕竟不会厨艺的男人不是好老攻。
林婶使劲点了点头，向谈岁投来赞同的目光，连忙转身收拾路沉萧制造出来的不明化学物品。
路沉萧耸了耸肩膀，摘下围裙。面对着谈岁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昨天还扬言自己会做饭，他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哥哥，我没有骗你，我其实会做饭的，只是不太熟练而已。哥哥家的厨具太智能了。”
说的好像同样是豪门的路家用不起高档厨具一样，谈岁好笑地蜷了蜷手指，“以后这里也是你家。”
路沉萧眼底的笑意逐渐扩大，“都听哥哥的，可是我也想为你做些事嘛。”
“诶，哥哥颈部不舒服吗？”注意到谈岁一直揉捏后颈，他脸上笑意瞬间消散，紧张地看着他。
“嗯，应该是不小心落枕了，没什么大事。”谈岁轻轻地揉捏着颈部，不小心弄出咔咔的声响。
“啊，是这样啊。”路沉萧低垂着眉眼略显懊恼，扯了扯衣袖遮住满是红痕的胳膊。
—
没想到路沉萧忙碌一早上制作的爱心早餐，还是有能看得过去的，入得了口的。
路沉萧笑容满面地将唯一完整鲜嫩的荷包蛋夹给了谈岁，给自己留下的是烧焦一圈的荷包蛋。
谈岁皱了皱眉，哪有委屈小娇妻的道理，他将自己的盘子推到他的面前，“我吃你的那……”
话都没说完，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路沉萧将荷包蛋一口塞进了嘴里。
脸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像只抢食的仓鼠，抢得还只是份烧焦的食物。
“你慢点，别噎到。”谈岁无奈地开口，他连忙将豆奶推到路沉萧的手边。
言行举止里还是世家少爷的范儿，吃相极佳。路沉萧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才缓缓开口，“我要把好的留给哥哥。”
谈岁心里暖了又暖，得此娇妻人生何求啊。
他还没感动完，管家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将电话递给了谈岁，“先生，谈总的电话。”
原主的父亲。
一觉醒来，他现在已经彻底分不清自己和原主的记忆了，乱麻般莫名的交织着，两者之间再也没有一条明朗醒目的分界线。
他依稀记得他的亲生母亲去世已久，父亲再娶继母，他们有个儿子，是谈家真正的少爷，自幼受到万千宠爱。而谈岁不过是谈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凭借本事掌管着谈家的生意，但从不抛头露面。
电话还没拿到耳边，雄厚的声音径直传递过来。
听到声音的那一瞬，谈岁心里发酸，这声音好像他家老爹，但又比老爹的声音更沧桑喑哑。
“谈岁，你是不是又发疯了。你居然瞒着我同意了路家的婚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当我是死的吗？”谈不鸣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路志平那个王八蛋就没安好心，他就是想找个人打探咱们家的虚实。你放路家的人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你打算要拉着整个谈家陪葬吗？”
谈岁沉吟了片刻，“路沉萧挺好的，和其他路家人不一样。”
路老爷子一共有四个孩子，最开始的当家人是路家老二，为人忠厚，良善仁慈，早年他管路家时正是路家最辉煌的岁月。可惜他不幸去世，而路沉萧就是路家老二唯一的孩子。
谈不鸣仿佛已经洞察一切，“哼哼，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对那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有意思。所以，你其实是要出卖色相利用路沉萧，借机挑拨他们的关系，你的真实目的是要搞垮整个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