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双向错开的未来（大结局）
“是‘根本意义’上的事啊…”奏秦叹了一声气。
同时，也感到心底深处的绞痛。
即便献忠你那么以为…
我也依然…
“诶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要杀就快点…我快要疯了啦！”
张春生当然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当然，两人也不会让她理解。
也许一辈子，不，自己所处的无数辈子也不会吧。
对‘女儿’而言，有些结局与因果，或许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退下，年轻的姑娘。”
她将张春生拨开，一步步走向张献忠。
张献忠也默默向前，刀刃在进入射程的同时横斩。
却意料之外地崩碎了。
不仅如此，还嵌入自己的皮肤，燃烧，泯灭了起来。
“这是…”
光靠速度的话，舍弃半具躯体和灵魂，或许是可以逃掉的。
但张献忠只有一半的心想这么做。
而凭空降临的重压，却让他剩下的那半动不了。
不想动。
呼——
一口气被吹出。
就好像是被苦难与厄运追逐了太久的人，在漫长的折磨面前，终于想去追寻解脱一样。
无比的舒适感，现在征服了张献忠的心。
所以…
他只有一半归属到自私，剩下的那些，更近于赎罪。
真是的。
刚好一半的力量，要是再多点，不就可以跑掉了吗？
张献忠露出雪白的牙齿，奏秦也笑了。
泯灭的碎片接触了皮肤，接着皮肤也开始泯灭成虚无的实质。
那是一切的最终点。
是‘原点’本身，哪怕意识也将于此归于混沌。
即便是处于同样的‘材质’，在这种伟大的同化中，也必须陨落为虚无。
“这个世界会将是个好世界么？”
也许是为了打趣，张献忠压抑了半身的怒火和吼叫，温和的对妻子说。
“呵呵，谁知道呢…”
“傻瓜。”
“火大起来了呢…”
哔哔啵啵……
无声火焰的确愈演愈烈了。
沙化和散失覆盖了张献忠全身。
最终淹过头部，散去了一切，包括意识、能力、愿望、欲望乃至愧疚。
这一刻，在风华的砂砾抹去张献忠存在与感官的那一刻，奏秦眼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这在外人眼里也许不一样。
就只好像，是一个迎新年的幼童，在对着窜天的烟火热泪盈眶而已。
那烟火里的材料是爱人的泪珠，被过度拉长和浓缩的历史，以及仅仅将怜悯储存于短暂刹那的火花。
人生的意味和爱的冗长，归根结底很可能只是这样的结果。
奏秦的泪水很快变成了粒粒坚冰。
最终冻结了全身，冻结了意识…当然也会冻结‘愿望’。
这样就可以了。
由于‘神灵的错算’，自己得到的那本不该得到的‘序列52’，应该在这里得到终止。
序列52，‘愿望’。
但凡是想念的就会成真。
只要这愿望是为了给别人或自己带来善意——仅仅是如此而已。
这个渺小的‘束缚’，伴生出了堪称可以支配世界的伟大力量。
这也是生命的悖论。
‘我想要回到从前，再见到丈夫’。
这是在最初为救丈夫而受伤、坠入深渊时，几乎在走马灯里，回想起来自己在末世时得到的‘力量’。
是啊，我也拥有一项‘序列’。
我并不贪婪。
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一生而已。
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遇到了和丈夫一样的人，甚至来到了一个根本未曾有过‘全球冰封’的平行世界。
但是…
即便是一样的。
即便脸长的一样，性格一样，生气和讨厌的点也一模一样，但好像还有说不出来的地方，让自己知道‘他不是他’。
‘抱歉，老公。’
奏秦很明白，她在找的人，还流落在时空之中。
或许在等待自己也说不定，所以…
必须要找到他。
所以他飘然地转了个身，从高楼顶旋转跳下。
或者是服下安眠药。
或者是枕铁轨。
又或者走入奔流的马路。
时间越长，对死亡就越为漠然。
但那个记忆里‘真实’的丈夫，与之一模一样的历史，却从未出现过。
夫妻二人，就好像盲目穿梭在双向的时空。
像一场火灾现场双向奔赴的救火员，穿着制服，在灰黑的天幕下一次次贴着身错过。
至多，或许也只是在世界的夹缝里，远远打个不冷不热的招呼而已。
有些命运，似乎本就不该相交。
而再想相交的命运，一旦化为实质，好像也会变得分外残酷。
…他们遇见了。
居然真的遇见了。
他不再是那些世界里的他，但她知道他就是他。
她很享受地作为小女孩待在他旁边，享受这一切，装作不认识他，装作好像自己真是他的女儿，或者说他们所生的女儿，以一种怪异的方式享受天伦之乐。
有时候，奏秦会觉得，这或许真的也挺好。
她不想看到他受伤，想许愿治好他。
但一次次看到张献忠为了自己努力，为了自己那样英勇的场景时，她就觉得自己的梦想是那样的多余。
‘这两种力量，合并起来便能轻松征服任何一个世界’。
她当然明白。
但这并非奏秦的追求。
她谎称接受了官方的要求，实际上，只是想等待自己的献忠像个英雄一样凯旋，带走自己而已。
然而…
奏秦居然发现，一切的推动者居然是他们二人的女儿。
一个自己在平行世界降生过，在那种自己享受过、献忠却无从奢望的幸福里生出来的女儿，在没有底气而认真地组织着一切。
她忽然好想也清醒了一点。
想更站在女儿这一边了，或者说是曾经的自己、献忠那一边。
再失望也不要杀戮。
应该有更多的爱存在啊？
所以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站在女儿身前。
只是…奏秦没有想到真相会如此冰冷，冷到自己感到遗憾，遗憾自己是多么多么迟来了一步。
“要是一开始的那个世界就在一起的话…我们之间，应该也就能继续幸福下去了吧？”
“献忠你不会被改变，而我，当然也不会…”
“可惜了啊，我们的孩子。”
“我不会告诉你这些，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带着我们的期愿活下去。”
“哪怕…是凭空降临这个世界后，取代了你原来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
“再见了…春生。”
奏秦合上了双目。
至此，最后一块坚冰覆盖了体表的全部皮肤，然后瞬间浸透到组织、骨骼和器官。
一切在刹那间出现裂痕，连同存在本身碎裂了。
奏秦归入了‘无’。
只是她身上，依旧穿着张献忠送给自己的那件圣诞装。
这是在人世的记忆与证明。
如今…她要在永恒漫长的虚无里，寻找那消散于无穷星点里的丈夫了。
……
这个世界，当然也没能发展到最后。
所谓的‘幸福’，‘人类联合’，在庞大的基数下也不过是妄想。
人类最终趋于毁灭，张春生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人。
她站在世界彼端，被活活冻死。
然后，就见到了人神。
“嘛，就给你一次机会，去尝试构建末世后最好的人生吧？”
“诶？”
“不要怀疑，年轻人也不要犹豫，让你去就快去！”
“传送门开启…撒哟娜拉！”
“啊！”
……
一阵波动，张春生消失在原地。
人神呼出了一口气，有种想要微笑，却最终也笑不出来的感觉。
‘消灭那个世界的终结者’…
这是他当时交给奏秦的任务，但事实上，整个任务办起来的过程并不能让人满意呢。
“那家伙…”
人神笑了笑，想起张献忠嚣张的表情。
他每次来这里时都要和自己打趣的话，杀了揍了几个家伙，以及许许多多的闲谈。
“不会再有了啊，只是…”
“有点寂寞呢。”
人神干笑了声，挠了挠头。
（全文完）